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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香港廣播處長朱培慶兄來電,說有一位法國紀錄片的編導Hubert Niogret想訪問我。因他在拍有關胡金銓的紀錄片。
據香港電影製作張潛先生說,這位編導與胡金銓是老朋友,對胡導演的電影評價很高,大抵明年是胡金銓誕生八十周年紀念,逝世十五周年,他想拍一部類似胡金銓的「生前死後」的紀錄片。
胡金銓,一九三二年四月二十九日生於北平(今稱北京),一九五○年十八歲時到了香港,十五歲開始加入電影事業,直到一九九七年一月十四日六十五歲於台北逝世。
胡金銓幾乎把他的一生都奉獻給中國電影事業。胡金銓逝世前原要在美國開拍《華工血淚史》。《華工血淚史》是美籍華人詩人張錯(筆名翱翱)寫的,八十年代在香港出版,我把它編入《海外文叢》。
胡金銓的逝世,張錯特別傷心,倒不是胡導演拍不成《華工血淚史》,而是張錯與胡金銓是真正老友兼知己。
胡金銓晚年景況不太好,加上走得突然,特別令一眾友好傷痛不已。胡金銓走後,對他的事跡也乏人聞問。他逝世十周年,我與胡金銓的侄女胡維堯女士、梁秉鈞兄聯合策劃,並獲香港大學文學院的支持,在香港大學舉辦了「向胡金銓導演致敬—紀念胡金銓逝世十周年」公開講座。此外,《明報月刊》還做了《越夜他越美麗—集體回憶胡金銓》的特輯。
記得在港大紀念胡金銓講座上,張錯的發言十分激動,他說了以下的一段話,記憶猶新:「今天我們應該為胡金銓做更多事,可是我們沒有。一個人一個時代過去了,就是這麼殘酷。談胡金銓的機會並不多,今天可說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一九九七年十二月,胡金銓因手術失誤遽逝,那時候他和戴天先生、李歐梵教授都在香港,大家同是胡金銓的好友,聚會時常常提起要到台北找胡金銓。可是胡金銓卻突然走了。這十年來,恕我孤陋寡聞,很少聽見有紀念胡金銓的活動。潘耀明先生主掌《明報月刊》,他盡自己的責任做可以做的事,紀念胡金銓。那麼其他手上有權力和種種方便的人,為什麼不為金銓做點事呢?」
今天,胡金銓已離開我們快十五個年頭了。套張錯的話,在華人社會,「手上有權力和種種方便的人」,為胡金銓做了多少事?眼前倒是有一個法國老外記得他,在默默為胡金銓做事。
這位法國老外廣泛訪問海外的電影人,談他們對胡導演的感受。他希望訪問一位雜誌人及文化人,談談胡金銓所發表的文章及對他的雜感。我編的《明報月刊》與胡導演很早便結緣。
胡導演於一九七三年開始在《明月》發表文章,一直到他逝世前的一九九五年,他還在《明月》發表文章。他的《老舍和他的作品》於一九七三年十二月開始在《明月》連載,後來他在香港出版了《老舍和他的作品》的第一本著作。
胡金銓不光是一個電影導演,他還是一個博學博識強記的學人。什麼話題一經他縷述,都有眼有鼻,栩栩如生,既有典故又有出處,在他的侃侃而論下,繪影繪聲,很是立體,像是在觀看電影。也許這便是電影感。
某次與他相聚,他在飯桌上,倏地來了興致,大談皇帝吃什麼?令一眾人等為之神往,我立即向他約稿,那是一九九四年歲末。隨後他以《皇帝吃什麼?》為題,在《明月》連發兩篇相關文章,令人大開眼界。
在訪問中,我向法國老外表示,可惜胡金銓走得太早,如果待到兩岸開放市場,他攝製的電影不難解決老大難的問題——電影市場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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