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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 剛 前香港嶺南學院（大學）生物系教授
香港赤立角機場（CLK）籌建時，眾論紛呈，反對與支持的聲音都有。建成後，機場聲譽日隆，這並非浪得虛名而是實至名歸，CLK居世界著名機場的頂級位置，執亞洲機場牛耳；但隨著航空及各地經濟發展一日千里，如果CLK不思進取，不事革新，其領導地位將拱手讓人，而對香港的政經地位打擊亦十分嚴重。
自「第三跑道」提到議事日程後，各方專家多方論證，大多認同擴建的必要性，機管局正舉行為期三個月的廣泛諮詢。值此公開討論期間，各種言論有正有負而且還有真有假，一方面聽者要審慎分析取捨，另一方面有關部門和專家要提供科學數據、揚清激濁，增加辯論的透明度和科學性。機管局人員初步小結了諮詢期間收集到的意見，認為最被大眾關注的有環保、噪音及空氣污染等三大方面，其中尤以環保問題最呈突出。有關噪音及空氣污染兩項，機管局人士及有識之人士已作解惑，我覺得建議中的第三跑道是在機場的西北方，距離民居較遠，而且建成後有條件讓南面較近民居的跑道在晚上停止使用，這會減少噪音對市民的滋擾。另一方面，由於飛機工藝、燃油和其他航空技術的改進，相信會使空氣污染有效降低。我作為從事環境科學超過半世紀的工作者，特別感到機場擴建工程中的環保工作的挑戰性和重要性，因此，野人獻曝，僅談一下拙見。
填海對白海豚影響不大
環保方面，最讓人關注和討論最多的是中華白海豚（Delphinidae Sousa Chinensis），牠的生物學特性限於篇幅不在此贅述，港人通常稱之為「白海豚」，珠江口一帶土著叫牠作「白忌」，而把同類但體色深灰黑的叫「烏忌」，少時曾聽老人家說：烏忌白忌，搞風搞雨，在江面上看到牠們出沒翻騰便要小心天氣變壞了。白海豚活動範圍很廣，遍佈西太平洋及印度洋，東由我國南部直至澳洲北部，西至南非。在香港見到的種群其實也不是局限於本港水域而是遍佈珠江口向兩廣海岸延伸，2003年廣西欽州三娘灣發現大量白海豚，因而被名為「中華白海豚之鄉」，北京大學擬在該地設立白海豚研究基地。牠是我國和本港法例規定受保護的野生瀕危動物，同時也甚獲港人喜愛，被認為是吉祥物，因此，如果機場擴建確會對白海豚不利，那肯定是一個眾人關注的大問題。
關注者認為對白海豚不利的重要原因之一是填海減少了牠的棲息地和生境。（請注意：生境、生態、生態環境和生態學的區別。）擴建需填海650公頃，大部分是以前投放淤泥地區，生態環境已被破壞，估計對白海豚活動已無意義。另一方面，建議填海採用「深層水泥拌合」法，其主要好處是避免了翻江倒海攪起污泥增加海水混濁度，這方法在其他工程中實證有成效，在理論上亦有支持根據。填海面積如以珠江口以至遼闊的白海豚活動海域比較僅佔很小份量，而實際上，珠江口歷悠久歲月的沖積，土地面積的增加已是任何三角洲必然的趨勢。
珠江口的水面積減少，白海豚活動的水域降低，這是由於人類經濟發展及自然演變，如果我們同意了這發展對民眾有利和這演變是不可抗拒，那麼，作為科學工作者，就應該研究如何幫助白海豚克服這些新環境、新問題—正如我們克服廢渣對環境的污染而去改良它使它能為民居環境起到積極作用。可以預料，就算填海對白海豚的影響不大，但將來第三跑道航機及其他活動和龍鼓水道不斷增加的航運密度都會造成該地區的某種干擾，據說白海豚很有靈性而腦部相當發達，所以，如果牠和人類一樣，會擇水草而居，遷徙不足為奇。遠在周朝（公元前十一世紀）我們農耕祖先後稷的曾孫公劉就曾領導著族人：「相其陰陽，觀其流泉，其軍三單，度其濕原，徹田為糧，度其夕陽，豳居允荒。」（《詩經．公劉》）生物隨著環境變動而遷徙時常發生，非洲牛羚和斑馬每年的大遷徙情景驚心動魄。達爾文老早就觀察到：「生物體與環境常處於能動的平衡（dynamic equilibrium）。」所以不能機械唯物論地在某一局限的地點去觀察（或更簡單地去數）某一種群出沒，以其數量去界定這物種的繁衍或者滅絕；生物學家應該辯證地觀察和研究這種群對環境變化的反應，從而更進一步地去探討及制定維持和發展該種群的方法及措施。
因此，僅就機場以北水域觀察到白海豚數量的減少不能說明該種群的生存受到毀滅性打擊，況且，未有看到資料說明該觀察的詳細數據、方法、統計分析等等，因此很難確定其科學性和準確性。或說，這種觀察分析等等還未完善（當然還可以有其他原因），所以要求延長諮詢期，愚意以為並非上策。香港基建發展已落後於形勢和周邊地區，要只爭朝夕地跟上去，不能再苟且拖拉。
可研究措施降低噪音
至於機場周邊居民抗議噪音，這是可以理解的。倫敦希斯路機場附近居民為抗議新跑道甚至安營徧寨長期抗爭，於是有建議在泰晤士河口建水上機場以解航困；熙熙攘攘，爭論未了，而希斯路機場的地位漸漸影響航運和國計民生。CLK機場周邊的噪音應如何解決有賴專家出謀劃策，如前所述，將來南跑道的限時限量使用和航機製造技術的提升等等估計可以有效地滅少噪音。居民可否接受航機升降頻度的增加，一方面要看有關人士對噪音改變程度的分析是否實際和合理，另一方面則視乎對發展與保育兩方平衡的看法。如果矛盾不能解決，則可研究有無措施可以減少噪音對居民的影響（例如從建築硬件考慮）。
擴建了的機場新環境亦會影響海洋生物，最重要的就是大家關注的白海豚，海闊憑魚躍，牠們對新環境的適應會較人類容易，也有理論和實例支持，但仍須為牠們創造更有利條件，例如在適合地方建造海岸公園、人工海礁，以及有關專家研究如何減少航船對牠們的傷害和干擾等。日新月異的科技發展和環境變化亦會對白海豚的保育帶來振奮的消息，例如：被公民黨黎廣德等人挑動反對的港珠澳大橋其實在建成通車後，由於減輕了貨櫃海運的需求，貨輪在珠江口航行減少，白海豚就安全得多。我相信名符其實的環保團體諸公都是熱愛環保的有志有識之士，冀望他們不單只識「彈」，而更識「唱」；發其熱熾環保之情，表其專業科學之理，譜寫出務實的、積極的有利國計民生的環保之歌，歌頌環保事業、促進環境與生物共融，使民生獲得福祉。這才是環保最實際、最崇高的終極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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