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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小說作法,這書值得一讀。作者提供圖片
黃仲鳴
在寫作課堂上,學生常問這個問題:「在行文中夾雜方言,可以嗎?」又有問:「有些報刊大量使用粵語,或者港式中文,可以嗎?」
我總是這樣回答:「寫作有方言,為什麼不好?至於報刊用上粵語、港式中文,那要看你在哪間報刊工作,『適者生存』。」
學生反駁:「有些老師就是不准。」我答:「你們交給那些老師的作業,就寫純正中文吧。」最後,哈哈一笑,還是說了那句意味深長的話:「適者生存。」學生再問:「用上這些語言,很多人都說不利於傳播到更遠的地區,沒有人看得明白。」我說:「一個地方有一地方的語言。使用方言往往是最傳神的,也突出了那個地區的文化最精髓的一部分。」
我雖然這樣回答,但自己每每迷茫。那天,當看到一部書,一部來自山東作家的書,我便釋然了。
那是張煒的《小說坊八講:香港浸會大學授課錄》(北京:三聯書店,二○一一年九月),第一講就是「語言」,其中有一段「方言是真正的語言」。張煒說:
「……語言既然是用來表達心情和思想的,那麼它做得越徹底愈傳神就愈好。表達怎麼能脫離地方個性?這個個性一旦失去,語言肯定要變得貧乏無味。一些只在當地才使用的說話方式,往往是最生動最簡潔的,不可能被另一種語言完全取代。」
這真是中的之言!張煒強調,這是生活的語言,「雖然未必所有讀者都能明白方言,但它對於一個地方來說,卻是最有表現力的。」
很多作者寫作每喜用「翻譯」,張煒說:「從方言到普通話,中間其實也有個『翻譯』的環節,就像翻譯外語一樣。一經翻譯,有些複雜別致的意蘊就要失去了。」可是,為了使自己的意思傳播更遠,更大範圍交流,這些作者「就只可忍受一些損失,忍著心裡的痛,眼睜睜地看著它變成另一種語言。」我想,與其「忍受」,何必要「翻譯」?
我看傑克的小說,對白每喜用方言,有時是粵語,有時是滬語,極符合說者的身份。不過,為了傳播更遠,有些作者就來個方言註釋,如劉紹銘的《九七浪遊香港》、寒山碧的《還鄉》。傑克有些小說,也用上了註釋。
最後,張煒認為將「這種移植/翻譯中的損失降到最小,才是努力的目標。」在寫作時,作者在心裡操弄一口方言,而落在紙上變成了普通話,「這樣一個自我的、悄悄進行的轉換是不是好一些?」他慨歎:「事實上也別無他法,我認為大多數作家都在進行著這樣的勞動。」但卻「盡量把原來方言中某些最珍貴的東西和元素保留下來,又要遵守普通話的一些規範,服從大多數人交流的需要。」否則,結局只有一個:「讓作品滯留在一片狹小的地區裡。」「自我轉譯」的寫作者,多矣眾矣。此地報刊遍布方言,我想它們只有一個目的:我們只是服務一方讀者而已!管他什麼大中華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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