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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升
香港，因歷史原因與祖國分隔，又在歷史前進的步伐中回歸祖國。其文化，一面傳承發展中國傳統文化，是中國文化的一部分；一面又吸收融合外來文化，具有獨特的面貌與內涵，為中國文化注入新鮮多元的因子。內地文化則在改革開放以來，逐漸擺脫之前的單一蒼白，日趨具有活力。改革開放之初，香港文化向內地的輸入「攪動一池春水」，為內地文化擺脫禁錮、走向開放發揮了影響，而隨著內地文化的不斷發展，又逐漸為香港文化帶來借鑒。兩地文化從單向傳播趨向相互交流，繼而合力影響世界。這種變化歷程，可從文學、電影、電視劇、流行音樂等兩地文化交流最主要與最顯著的方面去觀察。
香港通俗小說引發內地閱讀潮
香港文學以武俠、言情、科幻等通俗小說為主流，內地文學則以嚴肅文學為倡導主旨。因社會寬鬆自由，加之各大報刊連載的推波助瀾，香港通俗文學發展興盛。改革開放之後，內地文學也開始顯露多樣面目，但與讀者極大的閱讀渴望相比，其發展仍不能提供滿足，這時新奇有趣的香港通俗文學傳入內地，很快引起千人傳閱的熱潮。
改革開放之前，香港作家唐人的《金陵春夢》在內地悄悄流傳，這是內地讀者最早看到的香港小說。 改革開放之後，1981年，香港作家劉以鬯的《天堂與地獄》、海辛的《寒夜的微笑》、唐人的《黑裙》等短篇小說集出版，這是進入內地的第一批香港文學作品。
與此同時，通俗文學作品搶登內地文壇。1980年10月，廣州的《武林》首先刊登了金庸的《射鵰英雄傳》，金庸的武俠小說既吸收古典小說的精華，又借鑒西方現代派藝術手法，具有很高的文學價值。 此後逐漸進入內地的武俠小說作家還有梁羽生、古龍、溫瑞安、黃易等。緊跟金庸而來的是亦舒的言情小說。亦舒善於書寫上層女性知識分子對婚姻的追求，愛情的失落、痛苦與掙扎。由於內地改革開放之後，讀者正渴望著感情的滋潤，因此亦舒的小說也很暢銷。 倪匡的科幻小說大約是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零星進入內地的，直至1988年才有《地圖》、《迷藏》、《透明光》等幾部作品在內地出版。倪匡愛對自然界或人類社會中未被認識的「謎」一樣的事物作大膽的猜測或解釋，引起讀者極大興趣。1992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和北嶽文藝出版社各出了梁鳳儀的一批作品，其時內地正掀起市場經濟大潮，梁鳳儀財經小說熱也逐漸形成。李碧華的小說進入內地大約在20世紀末，花城出版社為其出版了《李碧華作品集》一套，她敢於大膽解構經典，如梁祝故事，這對內地讀者來說是一種奇異的閱讀感受。
總體上看，香港文學作品進入內地是與改革開放同步的。嚴肅文學作品打頭陣，但影響微弱；通俗文學後來居上，影響巨大。隨著兩地文學界交流的深入，香港嚴肅作家如西西、董啟章等在內地讀者中也開始引起重視。而內地重要作家莫言、余華、蘇童、畢飛宇等也逐漸成為香港讀者閱讀的對象，特別是在各大獎項中獲獎的作家（蘇童作品《河岸》獲曼布克亞洲文學大獎、畢飛宇作品《玉米》獲得英仕曼亞洲文學獎），他們的作品在香港能夠得到快速的傳播。此外，韓寒、郭敬明、張悅然等內地新一代作家的作品，因其時代感容易獲得香港讀者認同，都一時風靡香港。
合拍電影漸成主流
香港電影是中國電影史的傳奇。從1977年開始，內地電影院開始放映香港電影，恐怖片《畫皮》、歷史片《屈原》、喜劇片《三笑》、時裝片《巴士奇遇結良緣》等讓內地觀眾看到了香港電影的豐富多彩。
1982年，「長城」、「鳳凰」、「新聯」三家影廠合併成立了銀都機構有限公司。成立之初，銀都機構利用自己豐厚的內地資源，拍出了轟動一時的《少林寺》。《少林寺》在內地是一個神話，一時萬人空巷。《少林寺》之後不久，更多類型的香港電影進入內地觀眾的視野。李小龍的《唐山大兄》、《精武門》，成龍的《醉拳》、《警察故事》，還有《英雄本色》系列、《賭神》系列、《倩女幽魂》系列、《黃飛鴻》系列、《逃學威龍》系列……李小龍、周潤發、劉德華、周星馳等影星在內地名噪一時。不僅如此，具有獨特風格的香港導演吳宇森、杜琪峯、王家衛、許鞍華等都以其一部又一部的優秀之作，得到內地觀眾的喜愛。
而在香港電影不斷湧入內地的同時，兩地合拍也在逐漸形成氣候。《少林寺》就是合拍片的一個成功例子。此後，香港電影人開始與內地進行成規模的合作拍攝。其中，1992年香港與內地聯手打造的《霸王別姬》，不僅票房大賣，還奪得了戛納電影節最佳影片金棕櫚大獎。也是在這一時期，香港片商開始頻頻對內地劇本創作和拍攝進行投資，比如張藝謀的《秋菊打官司》、姜文的《陽光燦爛的日子》等，這些影片幾乎都取得了票房和口碑的雙贏。
時至2004年，CEPA即《內地與香港關於建立更緊密經貿關係的安排》簽署，其中利於香港合拍片進入內地市場的新規定使電影人興奮不已。《英雄》、《十面埋伏》、《霍元甲》、《傷城》、《赤壁》……動輒上億投資的豪華巨製拉開了「大華語時代」的帷幕。經過多年的嘗試與磨合，如今的合拍片發展也日趨成熟。近期所放映的《關雲長》、《倩女幽魂》、《肩上蝶》、《單身男女》等合拍片不僅佔據了影院的大半江山，而且在類型上比早前的合拍片更為豐富，在運作上也更加成熟，並且呈現出了許多新的特點和發展趨勢。
兩地電視劇各具風采
20世紀80年代的香港電視工業正和香港的經濟一樣處於黃金時期。香港兩大商業電視台亞洲電視和TVB旗鼓相當。 內地認識的第一部香港電視劇《霍元甲》是亞洲電視台的作品。《霍元甲》在內地興起了一股習武練武的熱潮。
《霍元甲》餘波未散，1984年，一部至今仍被稱為華人電視巨作的《射鵰英雄傳》迅速在全中國開播，自此香港的武俠電視劇成為內地觀眾的最愛。在上世紀80年代播出了200多部香港電視劇，有80%是以古裝為主。其中至今仍被視為經典的有《天龍八部》、《神雕俠侶》、《雪山飛狐》、《八仙過海》等。同時，香港的歷史戲說電視劇也成為另一個重要的題材，以《武則天》、《秦始皇》、《少女慈禧》最轟動。20世紀80年代後期，一大批香港現代劇出現在內地熒屏上，其中以警匪劇和倫理劇最受歡迎，代表有《獵鷹》、《流氓大亨》、《義不容情》、《我本善良》、《法網柔情》等。1997年香港回歸之時， TVB金庸新武俠連續劇又一度成為內地電視台的收視冠軍，如《神雕俠侶》、《鹿鼎記》、《天龍八部》等。2000年到來時，一部100集的大型商戰題材的億元之作《創世紀》再次引起轟動，成為近幾年港劇在內地觀眾心目中新的里程碑。
另一方面，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內地電視劇得到迅速發展，逐漸進入香港觀眾的視野。內地電視劇由上世紀90年代初登陸香港，最初幾乎全為歷史類的古裝劇，例如《紅樓夢》、《水滸》、《雍正王朝》、《康熙帝國》等，一直都屬「小眾文化」。 之後，多種類型的內地劇開始出現在香港電視熒幕之上。《還珠格格》、《大宅門》、《鐵齒銅牙紀曉嵐》、《黑洞》，一直到近來的《潛伏》、《蝸居》，內地電視劇成香港觀劇新亮點，引發街談巷議。這表明內地電視劇作品已經具備相當實力。但是如果要保持這一勢頭，內地電視劇還需在創作轉型之路上走得更遠。
流行音樂創作需共同努力
上世紀80年代，內地流行音樂還沒有開始興盛，台灣的流行音樂也沒有正式的渠道可以進入，香港成了內地獲得流行音樂最主要的途徑。
1984年《譚詠麟獨唱精選集》為內地聽眾帶來了不一樣的東西，粵語歌曲也在內地顯現出了它的獨特魅力。譚詠麟和張國榮的競爭成了這個時期的主題。女歌手方面，則是梅豔芳一枝獨秀。在《譚詠麟獨唱精選》取得市場上的成功之後，引進了這盤合輯的廣東某唱片公司在第二年又用相同的模式陸續推出了《張國榮精選》、《張學友精選》、《達明一派精選》……香港粵語音樂開始輝煌的時期，也是香港音樂融入內地市場的時期。進入20世紀90年代，香港歌壇的旗幟性人物自然就是「四大天王」。張學友、劉德華、黎明、郭富城幾乎包攬了那10年間所有的獎項，也成為內地歌迷的一代偶像。
與此同時，內地原創的流行音樂在廣東興起，廣東一度成為內地的流行音樂中心。毛寧、楊鈺瑩等歌手，《濤聲依舊》、《心雨》等歌曲都風靡一時。這段時期，一些內地的歌手也開始到香港發展，一些內地音樂人創作的歌曲也開始被香港音樂界關注，如內地音樂人李海鷹的《彎彎的月亮》經香港歌手呂方的演唱，傳唱香港。1997年的香港回歸為兩地流行音樂的發展帶來了新的變化。如今，香港音樂人和內地音樂人的合作已經越來越頻繁。
然而，21世紀網絡時代的到來給流行音樂市場帶來很大衝擊。因為盜版猖獗，流行音樂可以輕易從網絡下載，CD銷量也因此銳減，很難恢復到1980、1990年代流行音樂唱片大賣的時光。流行音樂開始表現出式微之勢，兩地有影響的歌手和作品也越來越少。不過，亦有不懈努力者，除了將音樂製作得更好，也積極探索在網絡上行銷作品的新方式，這不僅促進了流行音樂文化的發展，也將流行音樂創作帶入一個新時代。
文化融合提升國際影響力
兩地文化不斷融合，新的文化面貌也隨之逐漸形成。由於兩地最容易溝通與形成共識的文化集中於中國傳統文化，故而對中國傳統文化的詮釋或重新演繹，成為兩地文化交流中一個非常重要的主題。這一主題的開拓，使得香港文化對國家民族的認同得到增強，提升了中華文化的凝聚力。這突出表現在合拍電影的題材選擇上，如《赤壁》、《關雲長》、《白蛇傳說》等等。由於香港文化中外來文化對傳統文化的觀照，使得這些傳統題材呈現出新的內涵，不僅具有時代感，同時具備國際性，提升了國際影響力。近幾年內地票房排行中，兩地合拍片佔有重要分量，這說明合拍片的質量得到了觀眾的認可。中國每年向外輸出的影片中大部分票房也來源於合拍片。
兩地文化的融合，還表現為各自取長補短。由此，香港文化多了幾分厚重，內地文化變得更為開放。在今年的香港書展中，內地參展商數量較去年增加25%，而隨著港人對內地圖書需求愈來愈大，內地圖書在香港的銷售額也每年遞增。這不僅僅滿足了香港讀者對內地文化的渴望，更重要的是，由於內地文化的大規模展示，使得香港在國際文化格局中的地位得以提升，而內地文化借助香港這一國際都市的平台也得到更廣泛的傳播和更深刻的認同。
(本文轉載自2011年12月號《紫荊》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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