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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淑貞 香港中文大學專業進修學院語文及翻譯學部高級導師
和一群老友去看《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散場後約好一起吃飯。一路上大家都沒有交談，人人若有所思。坐下來時，卻發現小張兩眼發紅，顯然是看電影時狠狠地哭了一場。大夥兒當然不會錯過機會，紛紛揶揄他一番，追問他到底在懷念「哪」個沈佳宜。誰知他回答：「你們這些港女根本不會明白我們男生的想法，你們不夠溫柔，永遠不會是沈佳宜。」一聽到「港女」二字，當社工的小琪馬上臉色一沉，隨即反駁：「沒錯，『港男』的心態我們不懂，懂也不敢恭維。」小張態度認真地說：「雖然只有少數香港女人是『港女』，但網上廣泛流傳的那港女81宗罪，也說得真是準確啊。」接著，就數起那些罪狀來，「喜歡八卦雜誌，娛樂新聞滔滔不絕，時事經濟卻一竅不通；愛新潮，髮型卻人人差不多……」Ben加入戰團：「我絕不是港男！」話還沒有說完，Emily已經接上：「當然，你是毒男！」本來可以溫柔地懷舊一番的這頓飯，卻變成了港男港女對罵的時刻。
港男港女諷兩性缺點
「港男」一詞原是女性網民被男網友惡批為「港女」後反擊的新詞。「港男、港女」相互依存，成了香港潮語，象徵香港某些男女族群，更讓人聯想到某些特徵與性格。「港男」「港女」81條罪則是近來網上瘋傳話題，用以嘲笑香港兩性。本來，男性在傳統華人社會中，一直享有高人一等的地位，甚至可說是特權階級，在不少生活範疇中都顯現出男性霸權的氣概。然而，「港男」、「毒男」稱謂的出現，讓很多人誤以為，那是一眾男性投降的表現。更有人把女性這些咄咄逼人的「反擊」行為，視作女性社會地位日漸提升後顛覆男性霸權的表現。事實，又是這樣嗎？這可以從無線電視戚其義監製2部近年電視劇看出端倪。
異能飛女終為愛犧牲
去年播放的《飛女正傳》，女主角梁巧芝(蔡少芬飾)是年過30的職業女性，經濟條件不俗，卻偏偏沒能遇上真命天子。她就是「港女」的典型：挑剔、刻薄、高傲、小家子氣、凡事向錢看。眼看身邊的人各自遇上另一半，過著「正常」女人該過的日子，巧芝百般滋味在心頭。一次意外大難不死，竟讓巧芝獲得異能，不但懂得飛天，更可以變身為擁有黃金比例身材的美女－Janet Bin。這部電視劇的前半部確實叫我興奮不已，Janet Bin試圖呈現為一個敢愛敢為又有智慧的女性。我曾幻想那是香港電視劇中難得一見的新女性，真正不受制於父權或經濟霸權。可是劇中情節的鋪陳最終顯示，Janet Bin還是不能留下來，梁巧芝並沒有變成自主的女性主義者，對愛情似乎也沒有新的領悟。
《飛女正傳》中對「港女」版女超人依然小我，結局時做回「小女人」，異能全部轉移給陳豪飾演的簡明軒；陳豪成了她的丈夫，也是保護她的男超人。在父權社會中，好女人會為愛人犧牲(幸福的犧牲)。好女人不應做女超人，應「賦權」(empower)給男人，讓男人做超人。以女超人形象作劇集主題，題材原不錯，本可突破傳統對女性性別模塑，但香港電視劇卻又在人物角色設計中埋藏了不少性別定形的種子。
深情主持廣播抱不平
同是戚其義的作品，正在播放的《天與地》卻有驚喜。劇中佘詩曼飾演的葉梓恩既任性也深情，沉溺於現實與過去之間，苦苦掙扎。不過她忠於自己，每晚透過大氣電波，說出社會種種不平，反覆勸誡世人，不應迷失於周遭的強勢思維，也不要去做一些人人以為是必然的選擇。梓恩每晚深夜在錄播室嘮嘮叨叨，像痴人說夢。我看著電視，那種「疏離感」(alienation)很是強烈；畢竟，任何反思都只能是自我面對，但我卻看到另外一個人出自心底深處的文本，看到別人的自我反思。在自主、突破既定框框的層面上，梓恩比巧芝更有突破，更「不港女」。
身為香港女人，我很討厭「港女」這個詞語，更反對那些依附在這個詞後的「特質」。然而，我更期待身邊每一女性，不要只像Emily、小琪，急於反駁與回罵。我們要做的，是勇於反思，唯有這樣，才能顛覆那些約定俗成的必然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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