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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浪潮2011 - 國際短片展」圓滿結束,9獎項揭盅。
朝朝暮暮,是對生活的影像,是對是非的表白,是對苦楚的訴說。專為發掘新人而設立的「鮮浪潮2011」大獎,今次頒給了阮智謙—短片《朝生暮死》的導演,一個不茍言笑的香港後生仔。他的鏡頭不再是希望,但也絕非毀滅。在涅槃的盡頭,人們會思考一些平時早已被遺忘但卻又不能夠失去的主題。人不能夠只顧搵食,關心下自己的生活,分享下共同的理想,家園或許會更加美好。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徐全
2012,公認的「末日」
《朝生暮死》,主人公是一個女子的「胡思亂想」,是對「焦慮」的解畫—焦慮自己,焦慮土地,焦慮人性的墮落。末日為何是2012?除了傳媒、傳說與傳統的「攪和」,2012最大的意義就是「它快要來了」,這是阮智謙的理解—不近不遠,剛剛正好。外界熱議的2012,末日的景象是對古老傳說的現實焦慮,似乎更多是話題的閑聊。但是,阮智謙的創作思路則順著生活的不易,將「末日」圖景化為鏡頭中的沉思,它離我們不再遙遠,似乎明日都是今日的末日;昨日也是今日的末日—不敢面對將來,更不敢面對過去。
2012的「末日」是甚麼?你能在這一年買到樓嗎?能在這一年結婚嗎?能在這一年還清所有的貸款嗎?能在這一年看到自己期待看到的公義和希望嗎?我們每個人都不能夠自外於末日,因為這條路是我們自己選擇的。阮智謙將《朝生暮死》中的末日變為必然承受的重,認為只有必須用災難的意象來淨化心靈,才能夠重新發掘人中的善性。有朝生,就必有暮死——一個人既然毫不驚恐自己的前世,又何必對末日感到恐慌呢?
阮智謙說,「末日」的恐懼來自感受,而且是自我的感受。因此,互助、友愛的消失,與人的冷漠關聯重大。社會的弊病也是社會角色的缺位所致。末日並不是一個突發的、加諸於所有人身上的事件,而是每一個人不幸的總和。
跨越香港兩代人
影片是香港後生仔的迷茫,也是香港人的倒敘和展望。片中有兩種香港人。一種香港人——他們勤奮、互助、充滿愛心、懂得捍衛共同的價值;另一種香港人——「算到盡,食到底」,分享的美德早已不在,有的只是貪得無厭的心機。這不是兩種人,而是一代人在過去與今日的精神分裂。他們創造過亞洲四小龍的經濟起飛;經歷過驕傲時刻的尊崇與自豪;有過沉沒、淚水與無奈。沒有老一代香港人,缺頁的香江相冊便會呈現有意義的空白與褶皺。
阮智謙介紹,片中還有一群香港人。這些人被視為「個性」,是港男、港女的專有名詞。他們出生於無憂的童年,卻成長於資源缺匱、機會飽和的今日。他們的個性不僅僅是自己的任性,也有著對土地與社會的承擔,從不在公義的吶喊中缺席,從不在是非的抉擇中動搖,從不在雞蛋與石頭的利益間權衡。沒有了這些人,香港似乎沒有了未來。
「過去」與「未來」成為今日香港人的時空日記。少了任何一類,維港的燈彩都會失色不少。最大的隱患是:我們從來沒有認識回香港人自己,也似乎沒有關心過這片土地。舞台未變,演員未易,不過是換個布景,劇情卻大相徑庭。是人性墮落還是時代流轉?阮智謙沒有回答。
影片無法給生活答案
影片能夠給這個紛亂的生活現實一些答案嗎?哪怕是注解也好。但是阮智謙認為不可能。甚麼是朝生暮死?他的心中,不似沒有笑容的面龐,一團對本土的烈焰,始終將香港人的疑惑、困頓與彷徨寫在鏡頭中。他坦言,無論是自己導演的《朝生暮死》,還是自己本人,都無法對當前這個城市的現狀給出一個令人滿意和信服的答案。因為這些題目不是他們出的,所以也無從去尋找可能永遠也計算不出的結果。
為何會有末日?在表面的爭取生活進步的努力失敗後,香港人有可能選擇了放棄甚至沉淪,一切罪惡在退讓與妥協中叢生。香港人或者整個世界,都要為自己的選擇去承受代價,這就是末日在《朝生暮死》中的核心。凄涼並非不正面,也絕非唱衰願景。片中的女主人公不是思想傳達的載體,而是公眾本身。面對底線以外的人性之惡,有人選擇了抗爭,有人選擇了沉默,有人選擇了脅從,有人選擇充當幫兇。
暫時的自保,求得的只是心裡的冷卻。阮智謙不認為應當對生活抱有樂觀:現實確實不值得開心,擺出笑臉也只是欺騙別人。片中的女主人公,在徘徊中等待黑暗降臨,別無他法,但又不能夠選擇提前滅亡。其實,影片中的情節,一次次給這個主人公機會——末日完全到來前,其實一切還有希望。只不過,我們自己已經放棄了最後的努力。這樣一來,朝生暮死就成為表面的生命法則、實則的「霸王條款」——不同的是,此時是自己算計自己。
珍惜這些年輕人
「鮮浪潮」已歷多個年頭,阮智謙即使面對傳媒,也沒有做作的笑容。憂郁的眼神似乎在不斷提點每一個看他或是看他作品的人:看看這片土地。如果我們不滿意肉體放諸的空間,就應捫心自問:可曾為阻隔不幸福而作出過關鍵而細微的努力?如今,港產電影確實已走到一個十字路口:投資巨大的影片,幾乎都與內地合拍。香港的特色是甚麼?優勢是甚麼?
電影不是工具,因為記錄年輕人對土地的思考天經地義。阮智謙認為,無論社會的標籤如何黏貼,年輕人其實沒甚麼錯——他們只不過是要令到自己的世界能夠改變。在不完美中,能夠為了自己利益以外的眾人去踐行理想,實在是難能可貴。阮智謙告訴記者,《朝生暮死》中有希望:當我們承受一次痛苦時,我們能夠真正體會到甚麼是需要的幸福,因而不要恐懼末日和災難,而應當坦然。
香港的「朝」,是新秀的奮起;香港的「暮」,是老將的提攜。參加「鮮浪潮2011」頒獎禮的藝人張家輝表示,應當多多鼓勵年輕人的出線和參與,港產電影才有未來和出路,要珍惜新人對香港精神的探索。發現本土題材,並大膽反省本土的思潮與現實,阮智謙沒有缺席。香港的很多年輕人都將自己的創意和「叛逆」變為對本土的再塑造。在一片歡騰中,抽離自我的理性難能可貴。不隨波逐流、不人云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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