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 絲
宋朝的天下是以武力威懾的方式,從後周的孤兒寡婦手中取得,為了防止手下武將日後也如法炮製,宋太祖趙匡胤坐穩江山之後,採取了崇文抑武的國策,士大夫成為了江山社稷的基石,以此避免武將擁兵自重而不受朝廷約束。同時朝廷還向官員提供豐厚的俸祿,鼓勵士大夫積財享樂,擁有優裕的物質生活,安心為朝廷所用。
胡仔的《苕溪漁隱叢話》載,北宋賈黯中了狀元,前去拜謁宰相杜衍,接見時,杜衍詳細詢問他的生活狀況。賈黯告辭後感覺很沮喪,認為自己高中狀元,宰相卻不問文章,唯獨問生活,難道是覺得自己不足以擔當文章魁首。杜衍知道後,解釋道:「賈君名列第一,又身為顯官,這些不用問我都知道。我唯一擔心的是他生活待遇不好,以致進退失據,影響做官。」後來司馬光做宰相,也持有相似的觀點,對士大夫的生活情況非常關心,曰:「倘衣食不足,安肯為朝廷而輕去就耶。」以優越的物質生活籠絡文人的做法,在整個宋代都是貫徹始終。
除了籠絡,宋室也有一整套控制知識階層的方法。如以科舉控制文人的出路,並在思想上進行嚴密控制,使文人與朝廷的關係變得密切,對政權產生高度的依賴性,成為一個易於統御的群體。因而,宋代的文人雖然好發議論,甚至結盟結黨,排斥異己,但也難以發展成為影響統治的力量。宋太宗就曾經認為,文臣的弊病就像鼠洞一樣多,堵塞不盡,無須過分追究。可見宋代的統治者雖然倚重文人,但骨子裡也是多少帶有一點輕蔑的。
《國老談苑》裡載有一事:宋太祖剛得天下不久,某日在內苑賜宴臣下,翰林學士王著借酒裝瘋,大聲痛哭追思柴世宗,等於是直唾宋太祖之面,斥其為竊取政權的篡國賊。旁人見狀,趕緊拉王著出去,王著卻死死拉住宮門,掩袂痛哭,死活不肯走,場面一時弄得很難堪。第二天有人上奏,要求懲治王著,宋太祖卻淡然處之,不予追究,說:「一個酒徒罷了。當初他還在世宗幕府的時候,我就知道他。他一介書生,追哭世宗又有何用呢?」語氣裡流露出的輕視,就是認為文人難以成事,不足為患。
宋初趙普做宰相的時候,某日收到吳越王錢俶派人送來的十瓶禮物,說是海產,恰好此時宋太祖登門作客,趙普還沒來得及將禮物收起來,就被宋太祖看到了,當場打開一看,竟然是十瓶金粒。趙普趕緊跪下謝罪,申明自己事先並不知情,宋太祖卻說:「受之無妨,彼謂國家事皆由汝書生爾!」譏諷錢俶以為宋室是由趙普這樣的文人定奪大事,所以讓趙普安心收下這筆賄賂。看似大度的背後,其實也是對文人的藐視和輕蔑。
岳珂的《桯史》載,宋初,南唐大臣徐鉉素有文名,又善於辭令,經常作為使者入宋,宋方的大臣都很怕接待他,擔心屆時無法應對,會當面出醜。宰相也很為難,就上奏請示。宋太祖讓人找來一個大字不識的御前侍衛,讓他前去接待徐鉉。宴會上,面對滔滔不絕的徐鉉,侍衛一句話也答不上來,只得唯唯諾諾與之周旋。如此過了數日,始終一個人唱獨角戲的徐鉉,看到無人應和,也就不願再多說。宋太祖採用的方法,看似奇招,根子裡還是對文人的輕視。
宋代是以文官制度為基礎的王朝,其統御文臣的方式,是「恩逮於百官者唯恐其不足,財取於萬民者不留其有餘」。以優渥的生活待遇,為士大夫提供奢華舒適的物質享受,提高他們的參政熱情,使之勤於政務,並對政權產生依賴性,由此實現對權力的絕對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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