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繼剛
那一年去北京,在火車上碰到一個特別能侃的「侃爺」。這「侃爺」有四十多歲,一口北方口音,見人就熟,特別能侃,可以說是一個上下五千年,縱橫九萬里;天上知一半,地下全知道的主。
他問我是哪裡的。當知道我是襄陽(那時還叫襄樊)人時,就連忙說:「知道,知道,我去過。我在那裡做生意,住過一年多。我還有個朋友在那裡辦工廠。襄樊真是個好地方。如果要考慮從北京遷都到別處,那是一個建新首都的最好地方。」我當時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心裡真是大吃一驚。我連忙問道:「為甚麼?」他不慌不忙地說道:「那裡有漢江這麼好的一條江,水資源足夠了吧。那裡沃野千里,良田萬頃,糧食足夠了吧。那裡資源豐富,物產豐沛,又產小麥,又產水稻,芝麻、花生、棉花、玉米全都長得很好,可以滿足各種人的口味,南方、北方的人都適應,足夠了吧。那裡交通有陸路,四通八達;有水路,漢江如果開發好了,相當於多瑙河的交通運力,還可以直接通往長江;有鐵路,漢丹鐵路、焦枝鐵路、襄渝鐵路在襄樊交匯;還有機場。襄樊自古就是交通要塞,素有『南船北馬、七省通衢』的說法,交通足夠了吧。那裡四季分明,但又是夏無酷暑,冬無嚴寒,氣候足夠可以了吧。最主要的是那裡又無大的自然災害,不在地震帶上,不會發洪水,又沒有泥石流,沒有風沙,安全足夠了吧。如果要是打仗,襄樊在中國的中心,又在中原一帶,很安全,仗打大了,還可以退到重慶、四川一帶。怎樣,如果要找一個建首都的新地方,到哪去找這樣的好地方。」
這「侃爺」太不得了啦,我心中真是從不屑到吃驚,到有點佩服他了,他真是比我這正宗的襄陽人知道得還多。我不甘心,又問道:「建首都,不光要考慮你前面說的那些,那文化呢?歷史呢?」那「侃爺」又不慌不忙地說道:「歷史,襄樊有2800多年的歷史。文化,襄樊的文化,尤其是楚文化相當出色。歷史上的襄樊文化人從戰國時期辭賦家宋玉;東晉史學家習鑿齒;南朝編纂家蕭統;唐代詩人孟浩然,北宋書畫家米芾,個個都是世界級的大師。還有伍子胥、劉秀、龐統、蒯越,哪個不是了不起的歷史名人?你說還愁什麼歷史、文化的底蘊。」
我想難倒他,就說道:「你說了襄樊這麼多的好,那襄樊的不好之處呢?」他想了想,接著說道:「缺點,襄樊還是有不少,說出來你這襄樊人可別生氣。」我說:「那當然不會生氣啦。不能正視缺點,還怎麼往前走。」「侃爺」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又說道:「那依我看,襄樊是一流的自然資源,但是二、三流的管理水平。一些行政管理人員吃、拿、卡、要,尤其是對外地來經商、辦廠的人。還有襄樊人請客喝酒,非要把客人喝倒,喝趴下了,才覺得是盡了地主之誼,其實這是非常落後、粗鄙的做法。我就最怕襄樊人請我吃飯。至於文化、歷史,襄樊是非常深厚的,但襄樊的吃文化卻不怎麼樣,沒有什麼特點,沒有在全國叫得響的小吃,至於大菜,更是談不上……」
聽了這「侃爺」的一席話,我真是從心中佩服他了。雖然他的一些話也讓我這個襄陽人不舒服,但他對襄陽的評價,每句話都鞭辟入裡,入木三分,發人深省。
是的,每次站在美麗的漢江邊,我都為上天恩賜於襄陽人這麼美麗、豐饒的一江之水,江兩岸肥沃、富饒的土地而驕傲,更以自己是一位襄陽人而自豪、欣慰。清初顧祖禹獨撰的《讀史方輿紀要》上是這樣記述襄陽的:「上流門戶,北通汝洛,西帶秦蜀,南遮湖廣,東瞰吳越。」「以天下言之,則重在襄陽……」自古以來,襄陽便是文人墨客,紛至沓來,吟詩作畫,流連忘返的地方。襄陽更是兵家、商家必爭之地。
但這璀璨的漢江明珠帶給我的不只是自豪、欣慰,還有苦澀、辛酸。比如說,在美麗的漢江上,一些人用電打魚,用炸藥炸魚,這種斷子絕孫、竭澤而漁的行為,卻多年得不到根絕。其實這件事不用想得太複雜、太高深,它就是人力、物力投入的不足,和管理的缺位。「襄陽好風日,留醉與山翁。」一千多年前的唐代大詩人王維來到襄陽,望著這美麗醉人的景色,他不禁吟出了如此美妙的詩句,更想長久地留在這裡,與山翁一起同醉。一千多年後,襄陽人還能讓這好風景長留襄陽,讓遠道而來的人留在此地,永遠也不願離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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