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禎兆
要說對日本文學的偏愛,台灣肯定是華文區中的佼佼者,大部分日本當代作家的著作,均於台灣得到最多的翻譯及注目機會。近年來,向田邦子及吉田修一都是彼岸的寵兒,作品一本接一本出現,實在是我輩讀者的福氣。
有趣的是,我發覺兩人的短篇小說,往往都蘊藏一種相近的氣質來。那種謀篇佈局的邏輯,那種日常生活脫軌後的硬詼諧,那種親切的溫婉與偏執的糾纏—以上一一都教人有似曾相識的感覺。我從來不覺得向田邦子與張愛玲有何聯繫,此所以也對類近的比附心存抗拒,後者的機關算盡步步為營的精神世界,絕非向田流風。事實上,只要翻開《向田邦子的情書》,看看她與忘年戀的攝影師N先生的文字往還溝通,就可知她是何等踏實不逾矩的謹慎女子,雖然是不倫戀的關係,但看上來老夫老妻相敬如賓的感受反而更溢於言表,這一種平凡細微的幸福,絕不屬張愛玲世界中的風景。
回到短篇小說,《隔壁女子》正好一次又一次從平凡女子的人生出發,無論是無聊透頂的家庭主婦,又或是女兼父職的大家姐,總是在不經意的角落發現自己的失序脫軌衝動,而在一番波瀾起伏之後,努力或是激情總敵不過現實的洪爐,一點一滴被熔化磨合,極其量留下現實的冷笑及嘲諷。這一點吉田修一同樣冷眼洞悉,此所以在《星期天們》中,五個發生在星期天的片段人生故事,不約而同交織出跌宕抑揚,也是從意料之外的旯旮開始萌芽,如好友之間因莫名其妙的小爭執而終極疏遠,或是老父駕臨的應接無方,全都屬令繭化了自我重新內省認識的肇端。當然,兩人精微的目光同樣依存於所屬的男、女性別身份上,此所以向田邦子筆下的女角,以及吉田修一書中的男角,均特別綻發光芒。
我愛雙田——兩人筆下的人生起伏變化,無論有多大的曲折離奇,總有一份溫婉的情致在背後,教人銘心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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