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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藝創作有一種手法，稱作「意象」，字面上看起來有點朦朧費解，然而卻是極簡單易明的：將一種物件（象）賦予情感、情緒（意），便成一個「意象」。舉例來說，玫瑰是一物件，當「玫瑰」一詞出現於一首詩中，它可能含有「危險」、「浪漫」、「愛情」等等意思，這樣一來，玫瑰便不純然是一物件了，而是一種「意象」，帶著作者賦予的特定情感。中國古典詩詞中，意象運用的例子多不勝數，其中一個非常突出的意象，可說是「月亮」。「月亮」是一星體、自然物象，本沒有任何情緒情感可言，但詩人望著它，產生許多聯想，進而賦予所思所感，而這所思所感，在許多古典詩詞中所呈現出來的，是「思念」、「思鄉」。
古人論明月 多呈現思念
課堂上每請學生舉一首古詩，他們大多讀出李白的《靜夜思》，少有例外。這首短短4句、20字的小詩，可能是當今大多數青年人最為熟悉的一首古代詩歌了。這首詩說的便是月亮，說的便是思鄉。詩句淺白、詩意容易理解，這裡不提。提另一首，也是唐朝人寫的，詩題便叫作《望月懷遠》，作者是張九齡。詩也不甚長，五言律：「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詩的首兩句點出兩人相隔遙遠，但因為可以望著天上同一個月亮，便產生一種同在感。接著6句寫的是相思的情態，寫得婉轉動人。
看春江花月 歎人生苦短
中國古典詩詞中的月亮，除了帶著思鄉、思念的色彩，還有另一種頗為突出的面貌：引發詩人對於宇宙、人生的思考。此中有兩首，是筆者極為愛好的。其一是張若虛（唐）的《春江花月夜》，其二是李白的《把酒問月》。《春江花月夜》屬樂府舊題，但也可以歸入「七言古詩」，詩頗長，共36句。詩中有4句是這樣的：「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詩人看著月亮，他想到的是：在這江邊，是誰第一個看到月亮的呢？再推想一層，這月亮，到底從甚麼時候開始照著人間呢—這裡思考的是關於「起源」的問題：宇宙何時存在？而人，又何時開始存活於宇宙？接著兩句，轉入一層對比：人生更替，月亮恒在—從而慨歎生命之短暫、人壽之有盡。
古今月長存 遍照世代人
很有趣，李白的《把酒問月》詩中，也有同樣的思考和慨嘆：「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天上那個月亮，從來都只是同一個，它遍照世世代代的人，但每一個人，看到月亮的時間卻只有他短短數十年的一生。
世間萬物，與人同在，我們觀照事物，把它們一一染上我們的情感、我們的思考，我們因此與萬物產生聯繫。不管對照之下，人顯得微小或壯大，有了聯繫，彼此之間便有了一種親切意味。 ■香港浸會大學國際學院講師 吳巧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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