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翼民
曾經目睹過兩個關於麻雀的故事,心有感焉,筆記如下:
機關大院蓄有一雌貓,白身、黑尾、頭上亦一點黑,有識之者謂之「鐵梗打櫻桃」。這貓本是野貓,後被機關裡的人馴家了,就在機關安家落戶,人稱「局貓」,有人還謔稱是「科員級」的,享受「公務貓」待遇。這年春天,「局貓」與不知哪來的「情郎」接連幾夜的「愛情兩重唱」後便有了肚子,接著便分娩了一窩小貓。哺乳期的「局貓」「舐犢情深」,為了有充沛的母乳餵養寶寶,除了享用機關幹部賜予的殘羹,更加賣力捕捉鼠雀。
春天是出窩的小麻雀學飛覓食的季節,機關院子花木扶疏、芳草如茵,正是牠們戲耍的好去處。一隻羽翼漸豐的小傢伙不知深淺,在院子的草坪上無憂無慮,撲騰跳躍。躲在陰暗角落的「局貓」心怦然,目炯炯,弓身一躍,向小麻雀撲去。小麻雀驚慌失措,吱吱哀鳴,亂撲亂跳,眼見得厄運難逃。當此時,一隻老麻雀從天而降,向著「局貓」如飛機般俯衝而來,雖不敢貼近,但其聲之憤,其形之怒,著實令「局貓」吃驚不小,等牠醒悟過來,襲擾牠的只不過是一羽弱小的麻雀而已,遂張牙舞爪向老麻雀撲去時,小麻雀逃脫了險境。自然,老麻雀也穩穩地飛上了天空。
「局貓」為了自己的兒女而欲傷害「他人」的兒女,麻雀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而殞身不顧,以人的目光衡量,貓為不義,麻雀為義,但對於自然界而言,都是無情的生存鬥爭,也就無所謂義和不義了。
我所居住的居民小區有個看守車庫的老頭。老頭有個孫子,這孫子生性頑劣,在小區的花園裡摧花折草,撒野打架,無所不為。一日,老頭在灌木叢中捉到一隻小麻雀。小麻雀羽翼未豐,無法高飛,釀成悲劇。孫子向老頭索鳥玩耍,老頭不給,用鉛絲編一籠子,將鳥入籠,掛在門前的樹杈,以為觀賞的寵物。孫子便時常仰望著籠子,聽小鳥無望地哀鳴,似感到莫名的快意。
不一日,有隻老麻雀飛來了,上上下下繚繞著那籠子飛啊飛的,一看籠旁無人,就撲著翅膀貼近籠子,給小麻雀餵食,或與之吱吱細語,說什麼呢?準是安慰牠休要絕望,休要焦躁。我曾目睹過這情景,深為之感動,同時也尋思著:這老麻雀難道就是小麻雀的母親?怕是未必吧,心傷同類,關愛雛幼,雖禽獸也未泯此情。老頭也看到了這情景,以為這是個誘捕老麻雀的極好機會,就準備下了網罩,預備當麻雀在籠內外情深依依時一舉將老麻雀網住。然而孫子阻止了老頭的圖謀,非但不許捕捉老麻雀,還執意要老頭打開籠子,將小麻雀放了。原來是他久而久之從麻雀的感情交流中感悟到了什麼,啟迪了良知……。老頭聽從了孫子,開籠放鳥。老麻雀於是就帶著小麻雀且飛且撲,消失在樹叢之中。
自此之後,老頭孫子的頑劣收斂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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