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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黃天石的「鴛蝴派」作品。作者提供圖片
黃仲鳴
劉登翰主編的《香港文學史》,如此評論黃天石:
「黃天石從純文學創作出發,戰後返港才迫於生計,改以傑克筆名,順應出版商的要求,寫起迎合小市民趣味的言情小說。」
所謂「從純文學創作出發」,實是大謬。初出道的黃天石,所寫的作品,是正統的「鴛鴦蝴蝶派」,這在一些「嚴肅」的文評家眼中,完全不「純」。黃天石本人後來也大徹大悟,曾試棄「鴛蝴」,改寫純文學,但不成功,那才以「傑克」之名寫起流行小說來。但這些流行小說,「情」猶在,有些作品卻加插了「時代風雲」,然只點到即止,仍是「兒女情多」。但單單這些小的「風雲氣」,已令傑克與一般言情小說家迥異,也可從中探究出他的政治思想。這種「言情—國難」的傳統,直追清末的廣東小說家吳趼人,也與民國的張恨水遙相比肩,故文化界中有「南黃北張」的稱號。
一九二一年十月《雙聲》創刊。第一和第二期,黃天石發表了〈碎蕊〉和〈誰之妻〉兩篇小說。這兩篇小說「鴛蝴」味重。黃天石以所謂「放腳式」白話文來書寫,被論者指為「剛由文言解放出來」,是當時「最大的特點」,和「應該說是一種進步」。這種評論不啻是諷刺,因為不久,黃天石就操起文言來了,並且成為正宗的「香港鴛蝴派」。
《雙聲》之後,黃天石出版了兩本文言小說集。其一是《紅心集》第一種〈缺月重圓記〉,另一部是《紅鐙集》。除這兩部外,另有《紅心集》第二種〈對門兒女〉,缺版權頁,料是《紅心集》第一種之後的產品,出版於《紅鐙集》之前。夾在兩部文言之間,這書卻又以「放腳式」白話文書寫。看來,黃天石是在「賣弄」他的文字本領。
〈對門兒女〉中,篇首黃天石有如此自述:
「天石生道,這個乾燥無味的世界,有什麼『情』可說,做小說的朋友卻偏要造成許多空中樓閣、泣翠啼紅,說個不了,賺取閱者的眼淚,引起情人的煩惱。名士美人,千篇一律,其實茫茫大地,有幾個真名士,有幾個真美人,足供小說家的寫真。說句笑話,把近來出版的『鴛鴦蝴蝶派』小說捆成一束,美人名士真可量斤出賣哩。」
這對「鴛蝴派」委實是嘲諷。所以,他這部〈對門兒女〉「不願意再談美人名士的豔史,且寫幾個浪婦蕩子,一樣有真性情,一樣有真面目」,其意是棄「才子佳人」模式,來個創新的「浪婦蕩子」式,但不理甚麼式,從「內在形式」來考察,黃天石的創作態度、情調、目的,及較為粗糙的題材和受眾的範圍來看,〈對門兒女〉仍屬「鴛蝴派」。只不過,他撇離「才子佳人」的陳舊模式而已。至於〈缺月重圓記〉和《紅鐙集》,則是正宗的「鴛蝴派」。
內地學人寫的《香港文學史》,只是「隔岸觀花」而已,看不到真實的黃天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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