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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鄉間,一天是從雞叫起床開始的。 作者提供圖片
陸 蘇
想起了那些雞叫起床的日子。
那時,我們家養了一大窩雞,就算每隻雞叫一聲,我就得聽好一會兒,聽完了自家的還有阿紅家的、阿敏家的、旭萍家的,要是怕雞們不高興都聽個遍啊,長一百個耳朵都不夠用。
爸爸常對我們說「早起抵半工」,他也總是「聞雞起舞」,只不過舞的不是武俠書中魚腸劍什麼的,而是劈柴的斧頭或是翻地的耙和鋤,我們也只好一隻手和瞌睡拉拉扯扯著,一隻手摸索著穿衣著襪。一起醒來的還有栓羊的麻繩,灶膛裡的火和村莊上面變紅變亮的天空。我們多困哪,不過在推開門的一霎那,清冷的山野之氣就會激靈得腦子裡猛地翻一觔斗。人,就醒了。
如果是冬天,我們就得早點出門去上學。逢著冰凍,路兩邊的白地上都長了寸半長的密密的冰渣子,我們管它們叫「狗牙齒」(也不知是哪家的狗掉的,反正村裡也沒見哪隻狗滿地找牙),鞋子落上去「咯吱、咯吱」地響,腳感極好。只是中午放學回家時,「狗牙齒」化成了水,凍土被陽光溫柔成了沼澤,等待我們的布鞋左一腳右一腳地淪陷。我們就拔蘿蔔似地拔著自己的兩隻鞋,互相救援著回家,趕著去吃那頓並不豐盛卻有滋有味的午餐。那時候的雞們已在向陽的草堆上懶洋洋的打盹或完成一條小蟲成全牠的美餐了。
那時的一天就是這樣從雞叫聲裡起身,在雞們歸籠,夕陽西下的餘暉裡慢慢闔上了眼。在樹葉和月亮相擁都聽得真切的靜夜裡,小寐或安睡,都是農人享用不盡的補藥。
而現在,我只能在夜深無人的街道上,以夢想茂盛晚霞般唱過去的紫雲英,再懷想三、兩聲雞叫,補一補我被齒輪打磨已久的耳朵和一片不肯向塵囂妥協的心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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