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 火
霧打濕了我的雙翼
可風卻不容我再遲疑——舒婷:《雙桅船》
北島的《一切》和舒婷的《這也是一切——答一位青年朋友的〈一切〉》,代表了開放一代的年輕人的新聲音,影響很大。
有論者認為,北島的《一切》和舒婷的答詩,都是惡夢醒來之後的抒懷,不同的只是:北島回顧了夢魘,而舒婷意在展示醒來後的期盼。
對北島來說,現實無法超越,夢魘揮之不去,於是陷入焦慮甚至極度悲觀之中,有人說,他的詩歌對人生和前途缺乏信心。
相對來說,北島的詩耽於對現實的不滿,也不免沉緬憤懣情緒;舒婷迥然不同,彰顯的是一種不倔的樂觀情緒。其實,北島《一切》的結語,也是有所指向的——死亡並不是白死的,「都有冗長的回聲」。
這兩首詩之所以感人,因代表了兩位詩人對身處的社會,和對未來所表達的真實感情。
舒婷的詩也有鏗鏘的金戈鐵馬一面。
她曾為一位迫害致死的老詩人寫了一首深切悼念的詩,反響頗大。
以下是開首的兩段——
請你把沒走完的路,指給我
讓我從你的終點出發;
請你把剛寫完的歌,交給我
我要一路播種火花。
你已漸次埋葬了破碎的夢、受傷的心
和被損害的年華
但你為自由所充實的聲音,決不會
因生命的消亡而喑啞。
在你長逝的地方,泥土掩埋的
不是一副鎖著鐐銬的骨架
就像可憐的大地母親,她含淚收容的
那無數屈辱和謀殺。
從這裡要長出一棵大樹,
一座高聳的路標,
朝你渴望的方向、
朝你追求的遠方伸展枝椏。(悼——紀念一位被迫害致死的老詩人)
舒婷在詩人倒下的血泊中,燃起詩的火把,——她要「一路播火花」。
相信,即使「歷史掩起臉暫不說話」,「但未來,人民在清掃戰場時,/會從祖國的胸脯上,/揀起你那斷翼一樣的旗幟,/和帶血的喇叭手……」
從一連串的不幸和悲劇,舒婷反而覺得作為一代詩的歷史責任的重大。
她《在一代心的呼聲》,代表她那一代人吐露了追求真理的心聲——
為了孩子們的父親
為了父親們的孩子
為了各地紀念碑下
那無聲的責問不再使人顫慄
為了一度露宿街頭的畫面
不再使我們的眼睛無處躲避
為了百年後天真的孩子
不用對我們留下的歷史猜謎
為了祖國的這份空白
為了民族的這段崎嶇
為了天空的純潔
和道路的正直
我要求真理!
舒婷自覺地肩負起歷史賦予的使命,自願為她「那個理想」承受煎熬,承受痛苦,但以「勇敢的真誠」,「活著並且開口」。可見,她經常把自己的詩歌與民族的命途聯結在一起,原因是「我的名字和我的信念/已同時進入跑道/代表民族的某個單項紀錄/我沒有權利休息/生命的衝刺/沒有終點,只有速度。」(《會唱歌的鳶尾花》)(《說舒婷》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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