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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1地震過去三年,一切恍如夢,但福島的核數字,卻一直提醒我們,災難沒有結束,更多的後遺症一一浮現眼前。不用重現當日災難的影像,不用一個一個地問倖存者到底如何,拍紀錄片出身的日本導演久保田直帶來《家路》,將鏡頭聚焦福島,捕捉那群因核災難被迫遷離故土的人的經歷,以一個家庭折射災難帶來的傷痛。
曾經一代代堅守着的家園,曾經辛勞耕作的農地,全都成為一去不返的吉光片羽。回家之路,漫漫不見其終。■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伍麗微
電影並非要評斷對錯,亦不是針對當日東電隱瞞事件、政府責任等事評價一番。如同片名《家路》,久保田直這次依然拍他最感興趣的題材──家庭。鏡頭下的福島依然綠意盎然,然而這片曾經賴以維生、被稱為「根」的地方,如今農田荒廢、人跡罕至。曾經世世代代長於此的人,被遷離至幾十公里遠的臨時安置房,一式一樣的「蝸居」住滿了人,卻了無生氣,家不成家。
電影圍繞一個家庭展開。曾經逃到東京的兒子回來了,在荒蕪之地上開墾耕作,後來更與母親、哥哥一家團圓,最後揹着老母親回到禁區,耕種過新生活......
回家路漫漫
講述災難的電影太多太多,但像久保田直般安靜、慢節奏的並不多。以劇情片的形式講一個「真實」的故事,或許比不上紀錄片來得震撼,但以訪問、紀錄形式直面災難,對當地居民來說,無疑在其傷口上撒鹽。「我沒想過以紀錄片的方式去拍,我們作為製作人有很大責任,讓他們出鏡,很容易被人攻擊、反對,我覺得現在這種形式會比較好。」他想得很遠,不想突出被害人與加害人的關係,不想刺激他們的神經線,但人總要學會面對、學會接受,去思考未來。
99%的鏡頭在福島拍攝,那些沒人的街道、綿延不絕的田野,如實反映現況。表面一切安然,但核輻射偏偏就是一種看不見聞不到摸不着的災難,其對於當地人的影響也遠遠超出日常生活範圍。被迫撤走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到這個「家園」,而這片土地又要多長時間才能回復如初。
久保田直說,土地需要「除染」(清除輻射泥)才能再次種植。「當局除去土地表面五厘米的受輻射感染土壤,看似微不足道的事對當地居民而言很嚴重,因為一厘米的營養需要一百年來培養,五厘米即意味着是農民五百年一代接一代留下來的成果。」災難將居民一切都奪走了,連大自然留給他們的沃土都失去了,不能回家,不能耕作,人生還有甚麼可做的?
失去的家園
「地震海嘯帶來的破壞是可以復原、可以重整的,但輻射對人的影響太大了,甚至一代人都無法回去居住。老人家反而不太介意留下來,因為他們年紀大會離去,但當地甚麼都沒有,他們要自給自足、回復以前的生活太困難了。」劇組去了富岡町、川內村等地取景,其中富岡町的大部分範圍屬警戒區,要取得政府許可才能進入,而且逗留的時間也有限制。他們與居民聊天,發現手上的劇本情節與他們的經歷有很多不謀而合之處,比如松山研一飾演的二子,離開老家多年後,卻在福島事故後重返故地與家人團聚,恰恰與當地人的情況相似。「幾得意,原來無人的地方,反而會促成團聚。」
福島居民的未來,在事件過後慢慢被人遺忘,大家只關心政府公佈的數字、關心核污染的影響、關心責任追究問題,但電影偏偏把這些「應該」關心的問題縮到最小,只着重探討家。
電影在柏林影展曝光時,也曾惹來評論人的爭議,指電影不涉及政府、東電議題,逃避責任,「日本政府、東電這些,不是我關注的事,我只想表達發生這些事後,大家如何去面對。這不是單方面的事,我們要共同思考,未來要怎麼走,怎麼處理這些問題。」
他們的命運
家是久保田直經常觸碰的話題,但現在他依然沒法清晰定義這個字,「我自己都不太清楚,但我有興趣去了解,我一向對人的題材很感興趣,而人與家總是放在一起,分不開。」除了久保田直,宣傳海報上也見到諏訪敦彥和是枝裕和的名字,前者的《廣島之戀》、《我愛巴黎》深入民心,後者更是日本國民導演,最近憑《誰調換了我的父親》為人熟知。
「兩位都是我的好朋友,當初提到要拍這部片時,是枝很支持我。」久保更透露是枝本來說過去探班,但當時他正忙着拍《誰調換了我的父親》,最後安排不到,「但心靈上的支持也很重要。」他笑說。
而久保也不負眾望,最後找來演技派演員松山研一及田中裕子飾演母子,松山研一面對哥哥質問時的淡定態度,與田中裕子回到臨時安置房時手持鎖匙顫顫抖抖地開門,臉上隱隱帶有惶恐不安的畫面,災難對人的打擊躍然紙上。
正正是這種無以為繼的絕望,才讓人覺得即使冒着輻射危險也要回去重新開始的心情,比保命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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