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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泊在法蘭克福機場的漢莎航機。 作者提供圖片
陶 然
雖然沒到過,但法蘭克福書展久聞其名,成為我夢想中的城市。終於到了法蘭克福,但只是路過,並無緣深入了解;只知道這個萊茵河畔的城市,有德國甚至是歐洲最大的機場。至於萊茵河,我倒是見過河水如何汩汩流,但不是在這裡,而是四年前,在德國古老小城特里爾(Trier),萊茵河流過的地方。我只是在這裡轉機,有緣在機場內裡亂轉而已。
起飛時間是深夜十一點十分,忙忙碌碌一天,已是強弩之末,偌大機艙裡正待休息,旁邊一對中年夫婦還在折騰,那女人叫他老公從頭頂上的行李艙取出小皮箱,接過來,橫放在他們座位上,我以為有甚麼重要東西,其實並沒有,只拿出口紅,肆意對着小鏡子左顧右盼自照。一會,又叫他老公把小皮箱抬回去。坐定了,我正閉目養神,忽聽得一聲尖叫,阿叔!你的腳越線了!我嚇了一跳,睜開眼睛,原來她正對旁邊一個中年旅客喝道。那男人也並不反唇相譏,只是喃喃道,都不知是哪一個越界?我看他一臉無辜,突然明白,不跟潑婦鬥的道理;萬一理屈詞窮,她一聲大叫,非禮呀!那可正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出門在外,凡事忍讓就好,退一步海闊天空。
十二個小時後,拖着一身疲憊,途經法蘭克福海關,又再次感受到不苟言笑的冷面孔,不論男女老少。過關時一直向前,忽然被一個身穿海關人員制服的肥胖女人截住,我有點迷惑,她毫無笑容,把我領回入口處,指着有英文告示的牌子,做了要穿過那道門的樣子:原來是要X光檢查。語言不通,而且權力明顯在她手上,海關人員喔,她有權不給旅客通過。我只好乖乖地依照她的要求做,她揮揮手,讓我過去了。不但是她,幾乎所有的海關人員都全程保持「酷」的面容。這就是法蘭克福給我的最初印象。幸好轉機布達佩斯時,漢莎航空的空中小姐笑容可掬,我暗想,到底是服務行業人員,具職業道德。其中一個華籍小姐,由頭到尾,一直笑臉迎人。這跟冷面孔形成的反差效果,一直留在我心底不去。
德國人以嚴謹著名,一般人約會,不論公事還是私事,都絕對守時。只是他們不苟言笑,給人以冷冰冰的錯覺而已。儘管知道如此,但還是有一種似是而非的感覺,這大概也是看得多了聽得多了的感覺,我自己根本沒怎麼真正接觸過德國民眾。多年前有個朋友短住柏林,盛意拳拳邀我去小住,但那時我走不開,而且山長水遠語言不通,也就放棄了。現在回想起來,猶記得他筆下描述的古老教堂和石板小巷,甚至皮鞋敲在路上的咯咯聲,令人神往。即使如此,我也無所謂後悔,人生旅程就是如此,有所取也有所捨,你不能甚麼都想要,問題在於你的取捨是否得當,回過頭來一看,是否值得?我如此安撫自己。
那天, 我們早早趕到柏林機場,因為回程還是要從法蘭克福出發。時間太早,機場登機處還沒有人辦公,辦事人員座位上全都空空如也。法蘭克福機場雖是歐洲最大,但比起香港,起落航班甚少,只能說是小貓兩三隻。出發和到達處,根本沒有座位,哪像香港,有專門讓人坐等的地方?我們只好在窗口位置擠着,無聊時,乾脆就望着不知從哪裡來的遊客,拖着行李出關,但人不多,稀稀拉拉,不像香港機場,人流潮水似的,一浪接一浪,好像永無休止。有一陣子,真想去找一間咖啡座歇一歇,可是甚至連在機場,咖啡座也不易找到,想到溝通麻煩,也就算了。
早就警告了,轉機時間緊湊,下機後得趕緊往閘口跑,但我以為只是例牌提醒而已,根本不以為意。可是偏偏和我們作對,過關容易,飛機起飛時間延誤,本來已經緊迫的時間更加捉襟見肘,航機停下,以為可以下去了,不料還不行,停了又向前滑行,好幾次。終於下機了,沒想到不是航機大樓,而是一架機場巴士在等待,我們擠上車,但車又遲遲不開,等齊人了,才左拐右彎來到大樓前,一聲令下,所有人,男男女女以百米速度,全體亡命爭先恐後地奔向飛往香港的漢莎航機閘口。我本以為幾步就到,不料提着手提袋左穿右插,上樓梯,左轉,穿過商舖,根本無暇他顧,也不知道到底賣些甚麼,只顧低頭直奔向前,個個跑到氣喘吁吁,滿頭大汗。腳有些疼,過了一段又一段,那閘口偏偏又是最遠的那個!大約跑了一公里多路,才見到人龍排得長長,還是一動不動,原來還沒有開閘放人。喘息稍定,見到附近有洗手間,這才記起,應該去洗手了!
如此狼狽,哪裡還會有心情欣賞周遭景色?心裡只急着與時間賽跑。這時安下心來,想要回頭,已經沒有時間了。坐到機艙座位上,經過兩個安坐在最前排位置上的朋友,他們調笑道,呵呵!你跑得不慢呀!我差點要回一句,不慢?差點就暈過去了呀!
是的,到了如此緊急關頭,只有亡命而已。否則,只有讓自己掉隊,任航機逕自飛走,讓自己再一次充當機場流浪漢麼?我想起那次在吉隆坡機場的遭遇,至今都感到怕怕。我兀自癱在座位上,慶幸趕到。這時,夜色已經傾斜,德語廣播開始,我聽得昏昏欲睡,忽然航機開始滑行,加速,身子一悠,就以斜向衝向雲霄,平穩地航向東方。晚安,法蘭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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