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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任遊戲。 網上圖片
阿 琪
每天清晨迎着朝陽，步行到身邊的社區公園小樹林裡練習瑜伽，是我這一年來最愉快的事情。也是我每天最期待的時刻。與我擦肩而過的經常是推着嬰兒車的奶奶姥姥們。小寶寶們看上去都是肉乎乎，粉嫩嫩的。照顧他們的姥姥奶奶們的臉上，則風過留痕。來來去去的，大家也都微笑示意。
這天，在公園排隊如廁的時候，在我前面的是一位推着嬰兒車的姥姥。攀談了幾句後，我好意對她說，要不我給你看着孩子吧，你不要把孩子推到裡面了，小心別熏了孩子。不料，這位姥姥簡直是大驚失色，她連聲說，不行，不行。我女兒女婿再三叮囑，不能把孩子交給陌生人看管，丟了孩子他們會拿斧頭劈了我的。
聞之，我也大驚失色。我下意識地上上下下打量自己，衣着也算整潔，面貌也算慈眉善目。我像個居心叵測拐賣孩子的壞人嗎？那個姥姥不再和我說話，刻意和我保持距離。輪到她的時候，她把孩子從嬰兒車裡抱出來，用嬰兒布兜捆在胸前，一齊進了裡間。
我身後練瑜伽的同伴目睹了全過程，她拉拉我的胳膊說，你不要太介意了，她是對的，不能相信任何人。現在的世道，防人之心不可無的。你沒有聽說嗎，幾乎每天都有孩子被拐走的。
這件事過去了，在我的心裡卻一直沒有能過去。我聯想起了一個看似不相干的場景，也是在公園裡發生的。有一天，我看見八個中學生在玩一種危險的遊戲。四位女生輪流爬上一個一米多高的花墩，然後，面朝前看，身子慢慢向後仰去，直到跌落到她身後有四位男生的胳膊組成的擔架上。
我第一眼看見他們，就驚悸非常，差點跑上去阻擋。但他們正玩得興高采烈，樂此不疲。我猶豫了一下，就悄悄站在一旁觀瞧。我給這種遊戲命名為關於信任的遊戲。因為是關乎信任的遊戲，所以，也毫無疑問是一項危險的遊戲。只要四位男生中有一位男生有意無意地稍有閃失，那個向後倒下的女生也許就有性命之憂。
他們玩了很久，我這個看客反倒沒有了耐心，不聲不響地撤走了。但是，這個遊戲的場景一直深深地印在我的記憶裡，我經常拿出來把玩一番。
小時候也曾和母親在集市上走丟過。被抱在陌生人的臂膀裡的那種驚恐不安乃至大哭不止的感受，一直停留在記憶深處。好在那個時候，一個小地方的人繞來繞去都是親戚街坊，我的母親聞訊及時出現，把我從那個陌生人的手裡抱了回來。母親也是滿頭大汗，可見她也是着急的。但她一定沒有想像力以為事情會有多麼嚴重。因為，那個時候，還沒有互聯網，拐賣小孩的事情還很少耳聞。
作為一個外省人，剛到北京的時候，我是一個容易輕信的人。一次在公交站台候車，暮色蒼茫時分，一輛小轎車輕盈無比地停留在我的身邊，開車的是一個面目和善的青年男子，他問我去哪裡，他可以載我一段。我簡直是喜出望外，真的是一點也沒有猶豫，就上車了。隨意地攀談，當他知道我是學生，就說，過年回家如果買不到票可以打電話找他。下車時，我留下了尋呼機號碼，但他並沒有找過我。這段類似艷遇的經歷，我一直看作是首都北京對我頒發的一個小小福利。後來和家住北京的同學聊起來，他們都嚴肅地警告我，說最好不要搭乘陌生人的車。
這篇小文寫寫停停，寫了好久，不知道如何寫下去。因為，關於信任，在當下討論起來似乎是個玄學一般虛無而詭秘。沒法說，不好說。當有一天，我從網絡上知道有個私企的老總，每天上下班路上都無償地捎帶路上的陌生人，只為了環保和交朋友，我才輕輕吁了口氣。我想，我當年碰上的熱心人，應該就是他這一類的好人吧。
前幾天，隨意讀書，讀到了一個日本作家的一段話，覺得很合我的心意。他說，人們經常認為自己生存的社會是扭曲的，不均等，污濁而不正當的，心想過去應當有均衡正當的人世。然而，實在事物皆有個性，因此常常扭曲，常常混淆，也常常動搖。完美的世道過去不曾有過，今後也不可能有。因為，知道完美只存在於人的觀念中，是悟的第一境界。
最重要是他接下來的第二句話。他說，即使當下抓到這些存在問題而不失望，反而心情略好地努力做事者，就達到了悟的第二境界。不說不完美，也不期待完美，但一切言行舉止自然朝着完美前進者，可說是達到了大悟之境了。
我讀了好幾遍，為了記住他的話，我把這段文字記錄在筆記本裡。我在想，與其懷疑一切，不如相信你可以相信的人。因為，就好像是擊鼓傳花，只有信任的微積分，良性運轉循環，才能給我們每一個人帶來美好的信任的果實。當然老話也是對的。就是害人之心不能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所以，讓信任之花開滿山坡，但先要有判斷，最後才是有選擇地信任。在接受還是拒絕之前，先以開放的心態，花點時間去了解你遇到的事，去了解你面對的人。
印象深刻的一個視頻，曾經在網絡上瘋轉。大意是一個人出門丟了錢包，有人拾到，歸還給了他。被歸還錢包的人心懷溫暖，幫了一個工人一個小忙。被幫忙的工人又送了路邊的一個跌倒的老奶奶去了醫院等等，愛心接遞。視頻的最後得到友善愛心的，是開頭那個拾到錢包歸還失主的人，他迷失的小貓被好心人送了回來。記憶中的視頻細節不一定準確，意思卻是如此美妙，以至於我每每有善念產生的同時，都會下意識地聯想到這個視頻。
如果你願意相信這個世界，你放眼望去，時時都有增強你信心的實證。但是，如果你選擇不信任呢，你當然也會隨處發現醜陋。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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