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淑賢
不知冥冥中是否有安排,每次香港發生令人難過的大事,總是在愚人節,遠如十二年前張國榮之死、沙士高峰和淘大花園居民入營隔離,近如今年四月一日政府宣布亞視不獲續牌。任白戲寶《李後主》之去國歸降一段,後主不堪宋將催駕,適後宮歌女撫琴而弦斷,小周后驚嘆「弦斷...曲終...」,正合亞視眼前光景。
亞視至今五十八年,以企業來說不算長壽,待明年四月一日正式「蓋棺」,往後必是個上佳的研究案例,比如企業如何由盛入衰、管治文化、在市場上如何做個優質而對「阿大」有威脅力的「阿二」、港府的規管政策有否窒礙行業發展等。研究這案例還有個好處,就是當事人,包括七百員工和作為觀眾的全體市民都健在,觀點不容太偏頗。
我對亞視前身,即麗的電視的印象,來自外公和三舅父一家。三舅父年輕時很帥,得富家女青睞,與之成婚。由於其他兒女皆拮据,於是外公順理成章跟三舅父住。記得小時候去探外公,先是去山林道一個連天台的大單位,後是上窩打老道山數千呎大宅。他們家裡總有四五隻鼻子濕濕的北京狗,在厚厚的地毯上團團轉。
但我最記得的,就是他們家中看到麗的電視,還是一台有四隻幼長腿、以名貴桃木裝嵌的獨立座地電視機!那是未有無邦q視的年代,節目只得黑白,但每次去探外公,我們都會「牛咁眼」貪看電視畫面,記得看過《四千金》、西片劇集和新聞報道,多是越戰畫面。那時要看麗的電視,每月得交不匪的費用,絕對是身份象徵,只有袋中有閒錢的人家和店舖才會安裝。我們這些窮孩子,日常要看麗的電視,就只有去涼茶舖了。那時這類小店為了招徠街坊,不少都會安裝麗的電視。廉租屋h也有少數人家有的,但門口就不免引來一大群孩子圍住「分享」。屋主多也不會趕我們,人人擔張_仔,隔蚥K閘安靜看就是。
齊齊看麗的,應是我們最早的獅子山下倫理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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