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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4月6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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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廊:從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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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年的木心。 網上圖片

雪 櫻

「清晨上火車站∕長街黑暗無行人∕賣豆漿的小店冒着熱氣∕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羊年央視春晚的節目中,劉歡演唱的歌曲《從前慢》打動了無數人,撲面而來的畫面感和懷舊感溫暖人們的心房。這首歌詞出自當代文學大師木心之手,很早便被我抄在筆記本上。後來發現,很多文藝青年也很愛這首詩。年前,有個大學生讓我幫看一篇文章,她在文中引用了這首詩。我隨口問道:「木心的詩,你懂嗎?」突然把她問住了,也把我自己問住了。

木心,本名孫璞,浙江烏鎮東柵人。邂逅木心,最初源自陳丹青先生的《我的師尊木心先生》。我對他徒生好奇感:「他是怎樣的一個作家?他的寫作生涯和流亡生涯是怎樣的?」此後,我開始注意這個簡單而奇穎的名字,先是在雜誌上讀到他的一些散文,文字之美一下子攥住了我的心,熱烈的慾望促使着我要去讀他,很想一口氣把他的書都讀完,「木心真有這個力量,你稍微一個小時,放下自己讀它,他會點亮你。」我的經歷,證明這句話恰如其分。

後來,我閱讀了《上海賦》、《哥倫比亞的倒影》等。當我懷着無比崇敬的心接近這位大師的時候,他不打招呼的走了。我記得很清楚,那本《溫故:木心紀念專號》擱在床頭,我睡前經常翻閱。那些日子,我沉浸在一種難以言述的傷感中,那種失落感無法傾訴,只能獨自消受,而消受的過程,瀰漫着悲壯的美,細細咀嚼,雖然哀感頑艷,但是感覺很有力量。

十五歲離開烏鎮,在外流亡,七十九歲回到家鄉,八十四歲離開人世。木心的一生,如果用一個詞語形容,應該是「流浪」。追思會上,全國各地的讀者不約而同趕來,令人不禁落淚,而一直守護在他身邊的兩位年輕人小楊、小代,同樣使人感動。感動的不僅僅是他們對木心的深切愛意,而是文學所傳遞的人性篝火。「我們倆都在外打工,就是兩條狗,先生把我當人看,如果做得不好,不會罵我,會教我怎麼做,然後下回我就會變。」作為木心先生的學生,陳丹青對他感情深厚,他道出其中的原因:「第一,他拯救了我。我可以想像不出國,可是無法想像不認識木心。第二,像那位烏鎮女孩說:『你們都說木心先生是一位詩人、一位畫家,在我心裡他就是一個老人家。』我的很要好很要好的老朋友,沒有了。這個老,不是指年齡。」看到這裡,我的心驀地一緊,微微發疼 ─ 他擔得起我們的老人家,可是,我們配不配當他的孫輩呢?我不知道。

我與幾位朋友交流,一致認為,木心先生的文字深奧,很多時候,我們只能走進它的表層,觸摸不到肌理。是他故意隱藏自己嗎?還是他的氣場太大,後人沒有資格闖進?抑或是入場券是什麼?最深沉的紀念是閱讀,最深刻的回答是探尋 ─ 我在他的作品之中尋找答案。「什麼是人文精神?我舅舅就是,他把西方人文精神和中國古代人文精神結合在一塊,取它們的精華,用他非常漂亮、非常精美、非常優雅的文字,把這些精華重新演繹一遍給我們看。你讀他的作品,實際上他是在讀你,你水平有多高,你就能了解多少。」木心的外甥王韋先生的這段解讀,發人深省。閱讀木心,其實就是認識我們自己,這種認識,要感恩,要謙卑,要放慢腳步。

我認為走進木心的入場券是「閱歷」二字。沒有經歷過那個動盪的年代,沒有品嚐過那種苦難的滋味,沒有飽受過那種精神的蹂躪,是無法理解大師的心靈,對他文字世界的了悟自然無從談起。木心曾自言:「從十四歲寫到二十二歲,近十年。假如我明哲,就該『絕筆』,可我癡心一片,仍是埋頭苦寫。結集呢?結了,到六十年代『浩劫』前夕正好二十本。讀者呢?與施耐庵生前差不多,約十人。出版嗎?二十集手抄精裝本全被沒收了。」還有個細節我過目不忘,「文革」囚禁,他用白紙畫了鋼琴的琴鍵,無聲彈奏莫扎特、巴特,「他不顧再次坐牢的危險,常常是半夜三更用氈子當窗簾,用他獨創的畫技和最便宜的顏料,悄悄的畫出了驚世駭俗、震撼人心的三十三幅水墨傑作,後來被耶魯大學收藏。」他的左手食指有隱約的傷痕,據說那是「文革」的紀念物。勞動改造時刨床,被飛旋的鋒利金屬片切入指骨,刺痛可想。時在冬日陰雨,醫生說要縫針,勞動改造分子的麻藥,自不會給足。醫生說:「忍着吧!」木心竟笑着說:「比起愛情的痛苦,算得了什麼。」與其說這是堅強抗爭,不如說是選擇臣服。

有這樣兩件小事令我難以釋懷。

上海的音樂家李夢熊是木心的舊交,他們的交情令後人津津樂道。一天晚上,大雨傾盆,李夢熊進門後脫下雨衣,後來提及此事,木心說他來晚了,進了屋,根本不提遲到的事情,岔開話題。兩人一起散步,裡穿風衣,不繫扣子,隨風敞着,一手拿着壺,一手拿杯子。初次見面,兩人談了三四天,分開幾天後兩人又接着談。李夢熊說道:「這幾天你是不是偷偷讀書了?」木心默認。他接着說:「你是不是讀了法蘭克福的文化形態學?」木心再度承認。「你不也偷偷讀了書嗎?你是不是讀了『冷社會』、『熱社會』?」他反問道,李夢熊笑着承認。他們像兩個老頑童,恬淡、稚拙,又機敏、博學,這樣美好的交談,略帶瘋狂,使我想起鍾子期與伯牙,想起魏晉山水餘響。

另一件小事是陳丹青聽木心講笑話。一次,木心說:「比方我是一隻餓鬼,剛剛從監牢裡放出來,問你燒點什麼吃。」陳丹青回答:「要麼佛跳牆。」他破口大笑,知道木心沒有講完,果然,木心接着說:「再比方我是個老光棍,沒有女人,現在給你娶個老婆,你要誰?」他說:「我想想......」「那麼,瑪莉蓮夢露。」後來,木心在醫院裡,陳丹青憶起這段往事。「看他呆呆躺在那裡,我對他吼,你記得嗎?你記得跟我開了多少玩笑嗎?他喃喃地說:『記得。』我完全沒有想到,他看着別的地方,一口氣說:『文學在於玩笑,文學在於胡鬧......』喘了一喘,他說:『文學在於悲傷。』」這一講,竟講了二十九年的笑話。看似自嘲,甚至玩笑,流露的卻是生命的超脫,是大寫的哲學。

文學,是木心的盾牌,鏗鏘有力,抵禦外侵;也是他的星月,唯美浪漫,富庶心靈。所以他才會說:「我一字一字地救出自己」、「我在『文革』中不死,是不願辜負藝術的教養。」我愈來愈覺得木心不是名字,而是一種精神生活的代名詞 ─ 從漢語的傳承到文學的堅守,從善美的追求到人性的勘探。「路漫漫其修遠兮」,但任重並不道遠,我相信。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慢慢地活着,慢慢地成長,懷着敬畏和仰望,這或許是紀念木心最好的方式,也是現代人應有的生活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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