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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托邦四十六號》 水墨設色紙本 120x120cm 2004
正好趕上85美術運動三十年,各類回顧活動此起彼伏,當代藝術家朱偉的語言很直接:「一個模仿西方的三十年,值得回顧嗎?或許再等一等,六十年、一百年之時,再看看有沒有值得回顧的事。」顯然,朱偉對於當代藝術是失望的,這在其他藝術家看來或許有點兒杞人憂天。
中國當代藝術在近十年市場中起起落落,而對於藝術家來說,始終是個掙扎與反思的過程,朱偉認為當代藝術家應該「離市場遠一點,在探索中找出路」。■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張夢薇
執筆繪畫二十七年,藝術家朱偉開始質疑自己從事的當代藝術,拋開繪畫玩了一陣子,卻發現再也找不到畫畫的精神頭兒,也不想繼續像以前一樣鉚着勁兒畫畫。「現在畫的畫其實不是我自己真正想要的,疲勞,沒有新的題材出現,不想無病呻吟。」所以朱偉如今的生活就是「以玩兒為主」。這並不是他第一次進入「不務正業」的階段,在畫《水墨研究系列》之前,從2007年到2012年,朱偉在繪畫上停滯了五六年時間,「別人說我休息,其實就剩下焦慮了」。
看似逍遙卻帶着焦慮的日子,因為朱偉擺脫不了藝術家憂國憂民的天性,尋找自己新的繪畫形式的同時,也思考着中國當代藝術的何去何從:「當代藝術到現在,全世界的藝術家們都站在一條起跑線上了,大家都面臨着無米可炊。為什麼西方當代藝術沒有新繪畫出現的時候,中國藝術家們就馬上面臨着集體無聲了?中國經濟崛起了,但藝術上為什麼就沒有這種苗頭呢?」
總是針砭時弊直指當代藝術現狀的朱偉,具有典型的「老北京」式的口吻,朱偉說自己對新生事物越來越保守,他不用微博微信,手機也是僅僅能支持電話短信的老款諾基亞。當然,他還有光頭、墨鏡、衣着打扮和對搖滾的愛好,這些都足以能夠配得上時髦的「當代藝術家」的身份。
出生於60年代的朱偉是89後的藝術家代表。85時期,當各方藝術群體浩浩蕩蕩展開藝術大討論時,朱偉在封閉的解放軍藝術學院上學,並沒有直接參與80年代的熱血狂潮,卻看完了80年代的重要當代藝術展覽。他後來的繪畫直接受到了85大環境的影響,卻沒有老85們的沉重與嚴肅,他們這一代對某些符號的利用也沒那麼恰到好處,就如他們對當代藝術的態度一樣,後89藝術從一開始就是戲謔和調侃的。即使對當代藝術有再多抱怨,但朱偉始終認為,中國的繪畫還有一個水墨:「水墨畫比別人多出兩千多年,中國的當代藝術理應在幾千年的水墨基礎上走得更遠。」
自己就是最好的藝術
文:1985年您進入解放軍藝術學院讀書,當時的環境是怎樣的?您是否受到了85的影響?
朱偉:軍隊很封閉,但是大環境是有的,我沒有直接參與過85,如果非要說和85相關,一是85的展覽例如現代藝術大展、中國美術館人體展等重要展覽都看過,二是當時和當代藝術有關的雜誌、書籍也看過,現在我家裡還保存了很多當年的美術雜誌。當時我更關注浙江的水墨發展,關注谷文達、沈勤,就覺得他們敢畫。
文:跟85時期的繪畫完全不同,你們這一代人的畫面狀態其實跟生活很貼切。
朱偉:60年代出生的人對事物的反應自然的反映在畫面中,沒有上一代一腦門子的痛苦。因為我們成長的過程中「文革」已經結束,也沒有經歷過上山下鄉,所以對於某些東西的追求沒有那麼迫切,也沒有那麼痛苦。到了90年代初,市場開始出現了,大家就琢磨怎麼好賣,例如劉煒他們學版畫的,黑白版畫沒人要,就想着買國外分得很細的顏料直接擠到畫面上填色就好賣了,我的水墨畫也是這樣。
文:面臨西方繪畫的衝擊,會跟別人討論水墨畫存在的問題嗎?
朱偉:90年代有過新文人畫的討論,但那會兒我們都在忙着畫畫,很少討論,每個人都是畫完就賣,也不願意讓別人看到,我也不會去別人工作室亂竄,也不太去看畫。
文:那當時畫畫的狀態是怎樣的呢?
朱偉:因為年輕,有激情,畫畫總感覺有的畫,想的少,腦子裡似乎並沒有什麼思想來指引,就是不斷的有東西在畫。但畫了二十多年之後,現在卻不願意畫了,想的多,會想我畫了這麼多年的畫是不是當代藝術?
1993年我就開始和畫廊合作,當時我只認和我合作的畫廊,平常都是一個人,騎車去圓明園也不跟任何人交流,就是過去蹭頓飯,我比較獨。我還跟畫廊立了個規矩,不參加任何聯展,要做就做個展,覺得水墨畫和油畫放在一起,氣場會弱很多,油畫顏料是能夠反射光的,但水墨畫隔着玻璃不好看,我有的畫3米多,沒有那麼大玻璃,總覺得我在拿一個彩色稿跟人家比賽似的,現在想想這是非常失敗的。才剛剛碰到程昕東聊起1996年在巴黎法蘭西畫廊做了一個當代藝術的聯展,邀請了方力鈞、王廣義、顧德新和我,但當時我就因為是聯展而拒絕了,後來那個展覽挺轟動的。
當水墨遭遇市場
文:您繪畫的系列總是在不停地變換,僅90年代就有十來個不同的系列。
朱偉:我的畫到現在一共有19個系列,而且每個系列前後變化都很大,不太喜歡被商業和市場抓到那種符號的認知。很多人都跟我聊說,不要變得讓別人不認識我了,但我覺得我就是一步步的往前這麼畫,高興。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由於各類展覽催的,只能一點點變化,我想變,但是還沒有來得及變化展覽又來了,有時候有點兒應付展覽。到後來真正有變化是2012年進入觀念繪畫的《水墨研究系列》。
文:2007到2012年那段時間都說您在休息,沒有東西可畫會焦慮嗎?
朱偉:基本就剩下焦慮了,那段時間媒體說我在休息,拍拍片子之類的,其實還是想着再畫,但是很難開始,基本就剩下焦慮了。2012年開始找到《水墨研究系列》,但是我覺得也不完全是我想要的當代水墨畫。
開啟《水墨研究系列》的時候,我覺得過去了二三十年,中國人的生存環境有了很大變化,每個人身邊都多了點兒爵士樂、酒吧、貸款、按揭什麼的,但是其實並沒有在抱負裡解脫出來,人們都變得疲憊了,不像當年那麼有激情,也沒有當年的爆發力,似乎大家都在忍受這種狀態,所以我畫的就是一個忍耐的狀態。
文:《水墨研究系列》其實是在您尋找水墨本身的問題?
朱偉:對,這一系列作品叫做「水墨研究」其實並不是一種最終的成果,所以我叫做「研究」,我認為不是成品。這還不是我最終想要的水墨畫,我覺得幾千年下來水墨畫的特徵應該保持,而不應該被西方的衝擊所妥協。我一直覺得水墨畫是一個課題,這個課題對我來說是這樣的:既然畫了水墨,就應該有所突破。但是老覺得畫了半天沒有太令人激動的貢獻。
所以我經常老是質疑當代藝術,不是我一個人沒有新意,中國當代藝術還是應該以探索為主,離市場遠一點,保持生命力,我覺得當下的藝術家應該琢磨這樣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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