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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成的自畫像 9》
今天將為讀者帶來的是一場非常有趣的展覽--駐於阿姆斯特丹和北京的藝術家倪海峰的個展。展出作品選自他從1980年代晚期迄今的創作。通過展現在藝術歷程中的體驗,倪海峰拒絕以線性和編年的方式去詮釋作品,用他自己的話說則是「處於零點或無重力的瞬間中。」
我們必須細讀其中,將作品中暫時性的和物理性的內容抽離,才能探詢其中陳述的觀點,並讀解出他以藝術來衡量一系列歷史軌跡的內在意識形態結構。■採訪:香港文匯報記者 賈選凝/圖片由藝術家及藝術門畫廊提供
展覽的英文名字其實相當冗長:「Asynchronous, Parallel, Tautological, et cetera......」,旨在探討藝術家的個 人經歷以及這些經歷如何在其連貫的宏大敘事性中抵制意義被分化。倪海峰在藝術界中的邊緣性角色使他在展示創作過程中遇到更為廣闊的社會經濟環境以及這個環境對他自我身份認同的影響時,有了更獨特的視角。
宛如霍米.巴巴(Homi Bhabha)所寫:「由於文化意義的不穩定性造成民族文化在不同時段被矛盾地闡述--現代、殖民、後殖民、本土......這些總伴隨着口口相傳--我聽說了而你將會聽到。」
此次展覽並非一個單純意義上的藝術家回顧展。倪海峰對作品的挑選意在為解讀作品開創新的可能性,不被「我聽說了」與「你將會聽到」的二元對立所局限。
為了打破對作品的傳統理解,他顛覆性地把凝視還給觀者,並詢問我們將如何對既有的個人經驗給出定義;我們在批判他人的經歷時扮演着什麼角色?--在此藝術家本身絕不是最重要的作者。
在許多人對文化雜糅懷有期許的今天,倪海峰揭露出殖民主義和經濟全球化給我們主觀帶來的心理衝擊,以及如何在不斷膨脹的文化經濟中反抗,並尋求作為文化資本、強而有力的個人種族意識。
經由循環的敘述性,這場個展給予了觀者多重的出發點。實際上,「Asynchronous, Parallel, Tautological, et cetera...」本身就描繪出倪海峰靈活而具高度適應性的創作策略:從把個人經歷化作文字內容再題字於身體之上,或在接受其他文化之後的自我探索,以及渴望以抗議不斷創造意義的需求,這些議題不僅是此次展覽的核心意義,亦相當符合自「後殖民」轉變為全球化城市的香港。
平庸物件背後的自傳性色彩
仔細看看這次所展出的作品,不難加深我們對藝術家個人意識的理解。《未完成的自畫像》是一個將護照內的證件照轉化為一系列難以辨認的文字和數字編碼的裝置作品。 此作品可被視為一種直接的對抗,反之是宣揚擁護自我身份的來源和真實性。《倉庫》則是一系列 上世紀80 年代末的攝影作品,表達了我們渴望把個人記憶投射到物質上,而物質總易於改變。倪海峰藉此記錄下他從北京到阿姆斯特丹的旅程。
《半影》是表現出對越軌的需要和我們對辨別私人與公共領域的無能為力。而以銅鑄造的《事和物的保管》,是藝術家迄今為止在生命長河中積累下來的個人用品收藏,帶有濃厚的自傳性色彩。這些看似平庸的物件,作為殘餘物,影射出在我們這個時代的綿長歷史中,個人特質的消磨。
《作為瓷器出口歷史一部分的自畫像》闡述殖民歷史在我們身上以他人之名侵入,這也是上世紀90年代人們探討身份政治的主要話題。《馴服》重申寫作對於想保全自身的落難知識分子的重要性 。至於《拆解》,則是一段雙頻道錄像,描述一位女工把一本書撕開,隨後再把它重新縫起來;在此,分隔勞動者、操控和藝術實踐的界線變得模糊起來。
《商品與金錢》呈現了卡爾.馬克思(Karl Marx)所著的《資本主義批判》中的一頁,上面鋪滿了灰塵,意味着資本主義社會前景的衰敗和疲乏。與之構成有趣參照的《同義反覆》,記錄了一位工人用縫紉機在一本藝術史書上創作一個複雜花紋的過程。文化生產和工業生產的模式漸漸變得相似。
倪海峰的自我評論非常中肯,他質疑藝術家充滿矛盾的角色:是可以改變一切的橋樑,或僅僅是一名服務提供者?破碎的自我完全落入我們的故事中,並和本次展覽產生不和諧的共鳴--我們必須依靠即興創作和想像力作為出口,或是其他的東西......
而以下的對談或許能幫助我們對倪海峰的作品有層次更為豐富的理解。這位雙城藝術家分享了他的很多個性思考。
可以介紹一下這次展覽的概念和最初構想嗎?
倪:這次展覽的最初想法是為觀眾提供歷史或者說歷史的線索。但是這一歷史的線索不應是單一的線性,而是多重的、多元的,一個由平行的多線條組成的時間歷程。這個展覽的題目可大概翻譯為「非同步、平行、同義反覆及其他」。這一標題隱喻了我的創作、個人歷史和社會大歷史之間的緊密關係以及這三者的複雜性。
往返阿姆斯特丹和北京兩地的經驗怎樣影響你的創作?
倪:穿梭於兩種文化之間為我提供了多重視角和語境。這種多重性可被視為一種自由,一種打破文化局限的可能性,一個處於兩種文化之間的廣闊空間。阿姆斯特丹與北京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城市,一個是高度發達的歐洲中心的一部分,一個則是正在高速變化中的城市,無序但極具活力。往返於這兩者之間使我處於不斷的調節之中,我認為這種變化中的自我對我的創作有積極的影響。
你這次在作品中希望作出哪些新的藝術嘗試?
倪:這次展覽中的作品是從30年的跨度中選擇出來的。在作品的選擇中我試圖對香港特殊的地理和歷史背景作出反應,選擇了一些相關性比較強的作品。在作品的創作上並沒有去刻意的尋找新的方式,而是遵循自然的延續和發展。
展覽中有兩件從未展出過的新作,一件是《同義反覆》(2014),另一件是《物與事的保管》(2015)。前者討論的是藝術,知識生產與勞動的關係;後者試圖重新解釋個人微觀歷史和社會大歷史之間的複雜關係。
怎樣看待身體經驗對創作的重要性?
倪:我認為藝術應該是智性和身體經驗的結合,頭腦為藝術提供觀念,身體經驗為藝術提供直覺。
藝術家的自我批判對創作是否具有意義?
倪:我認為自我批判是個體發展的必要條件,自我批判是社會批判的基礎。自我批判也是我三十年創作的重要元素。這種自我批判可能以自我解構或者顛覆自我的方式出現,也可能以自嘲的方式出現。如果我們可以把「自我」看作是一種文化建構的話,那麼「自我解構」本身就是對既有的社會、政治、文化秩序的顛覆。創造性就是從那些可能只是臨時的、有限的、微觀的顛覆中產生的新的可能性。
倪海峰個展
「Asynchronous, Parallel, Tautological, et cetera...」
時間:即日起至 9 月 2 日(逢星期日休息)
地點:藝術門畫廊(中環畢打街 12 號畢打行 6 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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