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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翼民
最近去西南一個著名風景區旅遊，一顆虔誠的心受到了一次莫名的褻瀆，本想大度寬容處之，後來想想還是付諸筆記，一方面消解一下污糟的心緒，另一方面也可讓與我一樣虔誠的人們清醒。
一個非常壯觀的山水風景區，堪稱美絕天下。我們全家自駕遊，將此作為沿途的一大觀光高潮。入得景區，果然名不虛傳，這麼氣勢磅礡卻又精緻靈動的風景在別處是見不到的。我們一路飽覽，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個藏族聚居的山寨。但見參差錯落的藏民房舍艷而不俗，幾座點綴其間的喇嘛塔幢莊嚴輝煌，瑪尼堆飄揚着一串串的旗旛，瑰麗異常。夠了，僅這些風景已經牢牢攫住了我們的目光，尋思這景區不僅秀麗，民族風情亦濃鬱。可惜這麼好的人文景觀通常為團隊遊客所忽視，團隊大抵匆匆走馬觀花，哪如我們這般散客，可以信馬由繮，隨處覓得不俗的風景。
與我們一樣，有幾撥散客來到了這個藏寨。很快，就有幾個藏族衣着打扮的女孩迎上前來為我們作引導，說是請我們去她們家參觀，話說在頭裡，是免費的參觀，分文不取，是讓遊客好好領略一番藏族人家的文化和風情。我們自然樂意並感激，被幾個女孩分割成幾撥人，各自進入了藏族人家。進得那個名為「民族之家」的藏民家裡的除了我們一家五口，還有十個上下的散客。
那藏民家好寬敞好斑斕多姿，正中的牆上掛着一張喇嘛的照片，很肅穆，目光玄玄地看着來客。女孩說，那是活佛像，是這個寨子人人敬奉的活佛，說是活佛歡迎大家來寨子呢。我突然看到，一側的牆上貼着一張醒目的字條：「不能走回頭路」，我便生出了警覺：「哪有進得出不得的？」不過女孩的講解立即打消了我的疑慮，她從藏民住房的特色說起，說藏民的生活習俗，藏族的文化特點，喇嘛教的教義，還不時穿插她家的具體情況，說她父親怎麼勤勞聰明，善於畫畫，牆壁上的許多壁畫皆出自父親之手，包括與藏文化相關的圖騰畫等等，我細細一看，這些壁畫果然畫得形象有趣，色彩也相當艷麗。她一邊還指着樓梯口的一塊寫有「寨主之家」的匾額，向我們挑明，她家就是寨主之家，待會兒她將領我們上樓參觀，又一再申明，參觀是免費的。她多次強調免費，我反而有了某種隱隱不安，不過旋即自我化解，也許真的不收錢，由景區給予適當的補貼，也算是大景區中的一個小景點。再退後一步想，即使稍微收點費，譬如用獻哈達的儀式，向遊覽者略收二三十塊費用也不為過。我想着，有點心不在焉的模樣，離她遠遠的。她似發現了我，便告誡我不要離得太遠，要在她劃定的區域聽講，否則就是心不誠。她這麼一說，妻子和女兒被嚇着了，便讓我抱元守一，心不旁鶩聽講。
我橫豎覺得不對勁，聯想到許多年前去青海遊覽，進得一座喇嘛廟，立即被幾個所謂的僧人分解開去，有的人還被搡進了布幔裡面，由活佛講經開導。有位同行女作家就被單獨開導，開導的結果是要她燒一炷790元的平安香，要不然會遇不測凶險。那女作家硬是不肯燒香，活佛就威脅她休要執迷不悟。這時，女作家就大聲回應：「我現在清醒得很，徹底清醒明白！」言畢掀開布幔，大步離廟。眼下我尋思，會不會那藏族女孩也會勸人燒香之類呢？事實是她沒有那麼做，而是進而導着我們一干人到了她家的後院，去瑪尼堆前許願，要我們每個人撿一塊石頭擺上那瑪尼堆。我估計她的循循善誘必有進一步的陷構，明白此時不退更待何時？於是就給女兒他們使個眼色，準備撤離。那女孩也估計得我疑竇更甚，覺得留着我弄不好會是「害群之馬」，於是笑着說：「這位大伯要趕路回去吧，那麼請告退吧。」由於是女孩的指令，我妻子女兒他們都相信啦，便隨着我立即撤離了這玄秘之地。
未幾，我們在景區的候車處遇到了那幾位亦步亦趨被誘深入的遊客，他們訴說着後半段的經歷，說是在瑪尼堆許過願，就被領上了女孩家的二樓，由其兄弟輪番出場，給每個人算命祈福，祈姻緣，又是獻哈達，又是掛綵帶的，在場的人不交個三百五百的不得過。女孩全家說，這些錢他們不經手，手拿了錢是髒的，讓遊客自己扔在桌上的一隻盆子裡，他們會把這錢敬獻給佛的......
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完全是個溫柔的騙局，把遊客的一腔虔誠給褻瀆了。然而同樣是藏寨，行騙的畢竟少數，且不見許多藏民都從事着老實本分的買賣，賣本地特產青稞酒、犛牛肉乾等，他們才是真正的藏民本色，佛教本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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