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藝蝶影：薩里埃利的悲劇

小蝶

澳門音樂節的節目《莫札特與薩里埃利》是林姆斯基．高沙就兩名傑出作曲家的故事而撰寫的歌劇，故事取材自西方音樂史上的一則傳言。據說任職維也納宮廷樂長的薩里埃利非常嫉妒天才音樂家莫札特，因而將他毒死。所以，在歌劇版本中，莫札特最後是被薩里埃利毒死的。

一九七九年，劇作家彼得舒化寫了舞台劇《莫札特之死》，英文劇名為Amadeus，那是莫札特的中間名字。這個劇自公演後，一直被世界各地劇團搬上舞台，更於一九八四年被拍成電影。我分別看過香港版的多個舞台劇版本和電影。在舒化的筆下，莫、薩之間所發生的故事較複雜，情節較多，人物的心理鬥爭也寫得更細膩。最後，莫並非被薩毒死，而是死於因薩的擺佈而失寵於皇帝，最後貧病交迫而死。

我很喜歡這個版本。劇中的薩里埃利憑着數十年的努力，終成為一流的作曲家，並且是皇室的音樂紅人。他當然有天分，但他的成功更多是因為他花了數十個寒暑的努力。他一直尊敬上帝，效忠皇室。他敬業樂業，對於自己的成就引以為榮。可是，當莫札特出現後，他擁有的一切迅即消失﹕他不再是最好的音樂家，他的地位被動搖，他的冠冕被一名年輕小伙子奪去。倘若莫札特也是一名憑多年以來孜孜不倦的苦幹而成名的資深音樂家，也許薩里埃利尚可忍受。然而，莫札特只是一名年輕人，他所憑的並不是刻苦的磨練，而是單靠上天賜予的天分，這可教薩里埃利眼紅不已。然而，最令他這種嚴守宮廷和教廷規矩，以及奉音樂為至高無上、不可被玷污的藝術的人受不住的，是莫札特的性格-粗鄙無禮、猥瑣低俗，這真是對薩里埃利的致命打擊。他不明白為何他敬愛的上帝竟然會將最好的音樂天分送給那名草芥匹夫，而自己窮一生的奮鬥，也不能勝過他。於是，他妒忌了，他憤怒了。妒火加上怒火令他指天痛罵上帝對他不公，他宣佈要跟上帝決裂，要用自己的方法取回應得的榮耀。

我每次看到薩里埃利跟上帝決裂那場戲時都感動流淚。要一名一生事奉上帝的教徒決志離開上帝，詛咒上帝，他所承受着的是多大的失望、打擊和屈辱？雖然他陷害莫札特，令仇人最後窮途末路，鬱結患病而死，甚至死無銅棺可殮，但我仍能感受到他的痛苦。所謂既生瑜，何生亮，薩里埃利的悲劇是西方的周瑜版。

這個劇本的最大優點正是將一名反派人物寫成令人不單不痛恨他陷害主角，反而理解和同情他，真是高手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