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慶
進入農曆立夏後，青蠶豆便開始進入尋常百姓的餐桌，成為一道時令菜。在我們蘇北里下河地區，最早4月底蠶豆便開始上市了，雖然這趕早上市的蠶豆價錢高，但人們為了嘗新還是爭相購買。
立夏以後，天氣漸漸熱起來，青蠶豆普遍成熟，大量湧入市場，價格也隨之降落，這時幾乎家家戶戶都吃青蠶豆，成為尋常百姓家餐桌上的一道燦爛風景。蠶豆之所以稱謂蠶豆，說法不一，大多數老農說因其豆莢狀如老蠶，並且是在養蠶季節長成，因而得名。蠶豆，在其他地方也叫胡豆、羅漢豆、倭豆、佛豆等。蠶豆含有大量的蛋白質，且不含膽固醇，氨基酸種類齊全，維生素含量也很豐富，具有益氣健脾增強記憶力等食療功能。難怪深受百姓青睞。據《太平御覽》記載，蠶豆是張騫出使西域時帶回的豆種。中國本不產蠶豆，蠶豆起源於亞洲西南和非洲北部，現存最早發現是現在巴勒斯坦的傑利科古城，裡面發現了六千年前的蠶豆殘存物。蠶豆在王禎的《農書》上有「百糓之中最為先登之物，蒸煮皆可食，代飯充飢」之說。蠶豆入口軟酥，沙中帶糯，柔膩適宜，美味可口。無論當小菜吃，還是當「閒食」吃，抑或當飯吃，味道都很爽。歷來文人墨客對蠶豆也是青睞有加，宋代詩人楊萬里曾在《蠶豆》詩中讚之：「翠莢中排淺碧珠，甘欺崖蜜軟欺酥」。清代詩人陳奎勳在《嘗陳豆》中亦云：「蠶眠非我土，豆莢忽嘗新。」清代大文人袁枚在《隨園食單》裡更是說過：「新蠶豆之嫩者，以醃芥菜炒之甚妙。隨採隨食方佳。」這些都是寫的立夏後上市的青蠶豆。
鮮蠶豆吃法多種多樣，不一而論，而最傳統的吃法就是爆炒青豆和豆瓣湯。筆者家鄉的蠶豆個大飽滿，色綠皮薄，肉香鮮嫩，形扁圓，大如拇指，豆身中間略呈凹陷，形似牛腳，家鄉人就索性叫它「牛腳扁」。每當蠶豆上市時，家鄉人都買來「牛腳扁」剝去豆莢，在開水裡滾煮兩分鐘，撈出、瀝乾；炒鍋燒熱放油，放些香葱段炸一下，然後倒入蠶豆粒翻炒至豆皮起皺為止，加一些精鹽翻炒；最後加少許水燜煮幾分鐘，水未完全收乾即可起鍋。清炒蠶豆，翠綠碧嫩，洋溢着鄉野氣息，口感十分鮮香，讓我們體會到了田野的新鮮和樸實。
當鮮蠶豆一旦壯實澱粉起沙時，這時便可用它來做美味豆瓣湯了。可先去豆莢，再去豆衣，剝成豆瓣，加放些雪菜（或酸菜）、肉絲；將炒鍋置旺火上，放油燒五成熱，放肉絲炸一下，再倒入雪菜絲炒一下，繼而下蠶豆瓣炒，用鮮湯（也可用水）燒沸，加鮮鹹味即成。這種具有海派特色，鄉土風味的雪菜豆瓣湯，湯清豆香，滋味鮮美，開胃爽口。還有不少人家喜歡用「牛腳扁」豆瓣做湯下麵，湯白如乳，其味鮮美，可與魚湯相媲美。
兒時我住在鄉下外婆家，那時的田地種植的不是蠶豆就是棉花。在蠶豆開花時節，走在郊區的田間小路上，滿眼的蠶豆花猶如成群的紫蝴蝶在你面前翩翩起舞，蠶豆花又像兒童的眼睛，漆黑的一個圓點就是天真無邪的瞳仁，在春光的照耀下，歡快恣意地探究大自然哩。在所有的花朵中，蠶豆花可謂別具一格。它那雪青色的蝶狀花冠雖是常見的，但它那烏黑的花心卻是獨一無二的。從一朵朵在春風中飄舞的蠶豆花間，我彷彿感受到鄉村女孩那種質樸的情懷，彷彿聽到花叢裡傳來鄉村女孩銀鈴般的笑聲。
到了青蠶豆成熟時節，我們這些娃們每天在完成大人交給的剝蠶豆任務後，就自己幹點兒私活，找一根約二尺長的棉線，然後選擇大蠶豆，把它們一顆顆穿在線上，穿滿後打個結，就做成了一根好看的蠶豆項鏈，然後放入鍋中煮熟，掛在脖子上走到哪便把熟蠶豆特有的清香帶到哪，不時扯下一粒豆子放入嘴中咀嚼着、品味着，似乎在咀嚼品味着童年的生活。
那時農民種植的蠶豆比較多，不可能都吃青蠶豆，大部分蠶豆還是讓它長老後變成乾蠶豆。乾蠶豆的食用方法也很多，可浸泡後剝成豆瓣燒湯，味道鮮美。可水泡製成蠶豆芽，其味更鮮美。也可加工成豆沙，製作糕點。還可以發酵製成醬油、豆瓣醬、甜醬等。外婆這裡的村民更喜歡將乾蠶豆製作粉絲。先將蠶豆製成澱粉，按每10公斤蠶豆加水15公斤的比例，進行浸泡。等到浸泡水被蠶豆基本吸乾，用清水洗去蠶豆中的泥沙、雜質，再用石磨磨碎（現在用電磨了）。磨好的蠶豆漿，用80目篩子進行過濾，除去豆渣及水分，製成澱粉。而後將澱粉分成一個個小粉團，用手使勁揉和成熟，用大鍋盛上清水，以旺火燒開，使鍋中的水溫始終保持在98℃左右，漏粉篩吊在鍋子正中間上方，把捏好的粉團陸續放在漏粉篩內，粉團通過篩孔拉成細長而不透明的生粉絲，落入鍋內的開水中，成為熟粉絲，再用冷水降溫後，撈起來掛在竹竿或鐵絲上曬乾，就成了蠶豆粉絲了。蠶豆粉絲潔白光潤，細糯滑口，韌性十足，不但農村人愛吃，城裡人更愛吃。因為這蠶豆粉絲不僅是綠色保健食品，更是糖尿病、高血壓和腎虛體弱者理想的健康食品。
然我們這些娃們最喜歡吃的還是爆炒乾蠶豆，主要是由於它的口感好，特別香。用大鍋炒，炒時油鹽什麼都不加，只需猛炒；炒出來的蠶豆，紅紅的、黑黑的、鼓鼓的、特別硬。蠶豆因硬而響，愈硬愈響。閉着嘴吃，聲如悶雷；張着嘴咬，清脆悅耳。有時，我們幾個娃們聚在一起比吃炒蠶豆的響聲，噼哩啪啦，此起彼伏，甚是有趣。香是炒蠶豆最大的特點，它的香不是指氣味而是指味道，不嚼不香，愈嚼愈香。口嚼蠶豆，耳聽響聲，品着香味，是兒時最快樂的事，現在想起來還回味無窮呢。
宋朝詩人舒岳祥在《小酌送春》裡說：「春風元逐土牛來，欲去金錢買不回。莫道鶯花拋白髮，且將蠶豆伴青梅。」在這春風拂面的時節，讓我們都來品嚐風味無窮的蠶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