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淑賢
有朋友在政府部門工作，十多年前有點公事找他，算是部門訪客。在會議室坐下不久，他同事即遞上「茶紙」一張，蠻多選擇，一般奶茶咖啡、檸水華田，一應齊全，較別致的是有杏仁霜，雖是即沖的，但機構茶水部有這麼多選擇確是少有，印象特深。飲品由位大媽端上來，當然不是中環那種洋行Tea Lady的模樣，但也親切有禮。客人多時雖不免手忙腳亂，但有新鮮調校的熱（或凍）茶水喝，總得多謝她們在幕後「勞動」。
後來聽朋友說，他們當時寫字樓每層都有一位這些茶水阿姨幫忙，都是些前線公務員的遺孀。部門給她們幾個小房間，運作自家的茶水部，價錢比街上茶餐廳便宜，讓她們賺點生活費，很多就這樣養大幾個小孩，後來都大學畢業成才。我想這多好呢，真是人情與制度兼顧。我有次「八卦」去實地看看那些阿姨的茶水間，真是擠擠的，什麼都有，電熱水爐長供熱水，幾個單頭小電爐煲咖啡或煮紅茶，有些也兼賣公仔麵和蛋治，全層同事都跟她們很熟，珍姐、銀姐般稱呼。有時某層的茶水阿姨病了，同事就幫襯樓上或樓下一層的阿姨，也相安無事。
近日問起朋友那些阿姨，他說原來已全退休了。那誰來照料茶水呢？他說沒有啦！有客人來，便準備些盒裝飲料或汽水奉客，但現在人人怕甜怕肥，多不碰這些東西，有時便麻煩秘書小姐沖些即沖茶包。真有大群客人來訪，就打電話給樓下的員工飯堂，買十幾杯奶茶咖啡，老遠的端上來，等到來時，都半涼了。我問為什麼茶水阿姨會這麼巧，同時退休呢？朋友說是制度改了，因那些阿姨雖不大起眼，卻也佔了公務員編制的一部分，現在公務員「人頭」（headcount）非常珍貴，自然不會花在茶水這類工種上，便被淘汰了。
時代進步，照顧孤兒寡婦這種情節，怕只有戲曲才有吧。現在時興社企創業，但要埋單計數看長遠成效，人情配合制度那一套，也不一定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