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論語．為政》
語譯：「倘用政令引導人民，用刑法規範行為，人民雖能免於刑法，但不能培育出羞恥之心；倘用道德引導人民，用禮法規範心思，人民不單有羞恥之心，且有人格的表現。」
齊之以刑 欠缺教育
讀這則論語，對於「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這一句，很容易錯解為：「人會懼怕刑罰而避免犯法，因而變得無恥。」惟稍加分析，不難發現這為錯；刑法本身不會使人變得無恥，只是欠缺正面教育意義而已。孔子這種看法很有見地，與近代「正面訓導」（positive discipline）的理論相似，他看出刑罰之限制︰頂多能阻止負面行為，卻不能產生正面行為。以下一則小故事頗能說出這道理：
有人養了一隻狗，一天這隻狗在屋內撒尿，主人氣得打了牠一頓，然後把牠從窗子扔了出去，如是者好幾次；可是，這隻狗並沒有改變在屋內撒尿的習慣，只是在撒尿之後，「自覺地」從窗子跳了出去。這隻狗很聰明，能歸納出「在撒尿之後，應要從窗戶跳出去」的方程式；於是，牠減省了主人的麻煩，自動自覺地完成了整套系列，但人呢？
人比狗聰明，他們在犯事後遭受懲罰必會反思，而反思的結論卻比狗的豐富，而且千奇百怪。譬如學生作弊給老師記了大過，他可能會得出「不夠運」、「不公平」、「手法欠高明」等令人意想不到的結論，這說明了懲罰本身不涵正面意義。
正面引導 提供方向
從事教育，需注意正面引導，與其斥令學生不可遲到，不如請他們準時上課，因為後者提供了前者缺乏的遵循方向。懲罰，只能帶來恥辱，卻不能帶來羞惡之心；是故，「齊之以刑，免而無恥。」
然則，如何獲得正面之教育？孔子提出了「齊之以禮，有恥且格」的原則。
學校訓育工作，需訓導、輔導合而為一。訓導近刑，能使學生的行為趨向一致，但不能表現個別氣質、個性。輔導近禮，能培養出學生的人格和氣質。這種氣質，在不同情況下有不同表現，然而均合宜得體；就是違反規則，也不違反道德。
就以上述遲到為例，倘若有學生為照顧一個失散母親的幼童而遲到，人會否因其遲到而記缺點嗎？當然不了，這叫「齊之以禮，有恥且格。」
很多年前，筆者學校發生了一件「刑、禮之爭」的事，話說當年班房不夠，連實驗室也要徵用來作基地班房（Base Room）。又到聖誕，每班均依例舉行聖誕慶祝會，會上例必有大食會，訓導主任依例發出通告，禁止學生在實驗室吃東西，着他們到其他地方吃；但當時的實驗室主管卻是副校長，又剛兼教該班，卻持不同意見，認為在老師看管之下可權宜容許。雙方，包括不同老師均有各自看法，禁止者認為規例一旦打破，會有第二第三次，後患無窮；但容許者認為老師也曾在實驗室舉行聚會，會中也有大食會，可見只需遵守背後原則，不必死守字義。
事急從權 毋需墨守
這是「齊之以規」，還是「齊之以禮」之爭。孔子會選擇後者，老師可權宜容許進食，但需向學生解釋這是「下策」，務請學生注意安全和衛生；並藉此啓發他們，其實在走廊、球場，或其他地方，包括法例容許進食的地方，也需如是。這叫「齊之以禮」，「齊之以禮」方能提升人之氣質、人格。
《論語．顏淵》云：「子為政，焉用殺？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
教育，是高層次的行業，要求老師德化學生。■松睿（退休教師，閒時不休，讀書、代課、練口語，期望自己仍有餘力幫助學生進入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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