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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棚閒話】白字先生

2017-07-01

青 絲

超市裡看到兩個年輕人在挑選食品,其中一人拿起一罐八寶粥問對方:「不知道這個栗(粟)香味的好不好吃?」接茪S唸道:「豆鼓(豉)鯪魚,培(涪)陵榨菜。」我忍住笑從旁邊走過去,想起在網上看過的一個真實笑話:杭州西泠印社的月洞門前,兩個學生模樣的姑娘指茠钀Y上方從右至左讀的「西泠印社」四字,駐足商量說:「杜即冷麵,我們就在這裡吃吧!」

漢字的形體構造複雜,同音字多,一些古語的發音與現代字詞也有很大的差異,讀錯或寫錯字,幾乎每個人都曾遇到過。旁人在這種時候,多會謔笑當事人為「白字先生」。因白字鬧了笑話,雖然算不上什麼大事情,但面子上總是不太光彩,尤其一些常識性的謬誤,屬於本來可以避免的低級過失。如果是名人或官員犯這樣的錯,更是會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北宋時,大學士程琳的兒子程覃為京兆尹,可是他卻識不了幾個大字,是個典型的「阿混」。有一個道士向他呈遞文書,請求發放造橋的執照。程覃大筆一揮,寫下「昭執」二字。道士指正說:「我要的是『執照』,您寫的是『昭執』,漏了四點。」程覃聽了,又取筆在「執」字下面加了四點,成為了「昭熱」。事情傳開以後,開封府官學的生員,皆引以為笑料。

即使貴為帝王,也難免有做白字先生的時候。明代的皇帝,每月要出席三次經筵,學習聖賢經傳,以史為鑒。參加的人還包括內閣大學士、六部尚書、左右都御使等高級官員。明神宗朱翊鈞幼年登基,對經傳不熟,有一次把《論語》「色勃如也」讀成「色背如也」。首輔張居正在旁邊厲聲喝道:「當作『勃』字。」把幼年的明神宗嚇得一哆嗦,冷汗直冒,下面聽講的一眾高官見狀,無不大驚失色。明神宗一生都害怕張居正,張居正死後被清算抄家,家人被褫職流放,青萍之末據說即緣於這一次嚴厲糾正。

清代因是異族統治,滿人對漢文化的接受程度不盡相同,尤其八旗貴胄,多不通文理,只是因為積有軍功,或者世襲爵位,由此身居要職。加上清代的捐官制度,只要繳納錢財就能求取官職,許多不學無術之徒得以上位,故而鬧出來的笑話也是最多的。清末,湖廣總督瑞澂胸無點墨,大老粗一個。布政使楊俊卿有一次向他遞呈公文,要求懲戒屬下一個縣令。瑞澂看了半天,問道:「這個縣令是不太稱職,只是公文裡面的『蒲險輸鬧』是什麼意思?」楊俊卿不敢掃上官的面子,強忍住笑,退下跟幕僚說:「總督大人竟然把形容行為放蕩、不守禮法的『蕩檢逾閒』認作『蒲險輸鬧』,平時他還要經常逞能,真是醜聞!」

清末錢塘縣令程贊清,也是個目不識一丁的庸徒。他讓幕僚擬寫公文,向巡撫張小帆請示,要革一個下屬的職。張小帆聽他陳述完事情經過,問公文裡的考語是怎樣寫的。程贊清答道:「好像有兩句『噲好甚探,壇作成福』。」張小帆聽了哈哈大笑,說:「哪會有這樣的考語,肯定是『嗜好甚深,擅作威福』。」被當面揭穿老底,程贊清為之大窘。

光緒年間,恭親王奕訢主政,有個浙江籍的觀察使被任為駐日本公使。某日他與恭親王談及時事,說當下盜賊充斤。奕訢起初不明白什麼意思,過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此人是個白字先生,把「充斥」說成了「充斤」。奕訢第二天到總理衙門,要求更換此人,說大清與日本都使用漢字,為同文之國,此人如此荒唐無知,卻擔任駐外公使,恐怕會淪為笑柄,令大清蒙羞。然而總理衙門的諸人,都竭力為此人說好話轉圜,最後不了了之。

就我平日所見,很多人讀寫白字後的反應,也是各不相同。有人不以為然,有人則深以為恥。若因一時失誤讀寫了白字,有羞恥之心是一件好事,證明有足夠的意願去改變自己,下次再遇到類似的情況,就會有所準備,避免犯下同樣的錯誤。白字不可怕,可怕的是對待白字的無所謂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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