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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廊】花一開,春便來了

2018-04-13

若 荷

春天的景色是美好的,美好得可以欺騙你的眼睛,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讓你知道它有多麼珍貴,多麼匆匆。它隱秘地來臨,悄悄的,不聲不響,從不宣告,只讓我們享受它的隱秘,見證它的美好,好讓你來用心欣賞。春天的雨,總是將夜濕透,顯得冰涼,像春風中的天空,灑下的透明淚滴,它們潑灑着,漏了一地,然後就有花朵,從隱蔽的地方遊向路邊,遊向草叢,遊向春天的四面八方,遊向我們的心靈。

俗話說,九九盡,春意歸。眼下九九已過,春天不經意來到,來得猝不及防,勢不可擋。就像那天,我們去鄉下采風,七八個人的隊伍中,不知誰發現了一株剛萌芽的花樹,便帶了興奮的聲音喊:看,這是一株梅樹吧?眼睛的世界裡,總有一種美好,不管你在哪裡,什麼物體,美好地呈現出來。比如春天的花,比如秋天的樹,比如夏天的草。

我們順她指尖望去,果然在街道和街道錯落的馬路邊,在牆根與牆根相依的一個夾道旁,牆頭下,梅的麗影飄然而至。在那大多數顏色灰黑的樹木中,在萬物還未歸春的植物間,一棵花樹的枝頭,綻出一點一點的蕾,圓而紫色的花苞中,現出一抹瑰麗的紅,宛若綴在枝頭的硃砂,勾畫出濃濃的顏色。這就是她所認為的「梅」。這株「梅」,真的是一棵梅嗎?或許她並不知道那花的名字,只是以花的形色命名。北方的人家種植梅花的極少,雖然偶爾也能遇上,但我相信那棵花並不是真的梅。根據時間來推算,梅花盛開的日子似乎比現在要早。在春節之前,或在春節過後,就有人在微信朋友圈中晒他們家鄉的花了,他們那些家鄉的花,其中就有梅。梅的冷艷,梅的高貴,被鏡頭渲染得深沉大氣。那時候河水結冰,北方所有的樹,還枝條灰暗,春色未染。

南方的氣候溫暖,吸引着北方的我把圖片複製下來,久久地凝望畫裡的春天,想像着尚在寒冷時節裡,一度梅開的盛況。數周後去一家工廠參觀,院內的柳枝正披着鵝黃,不細看,真看不出它們正在那裡悄然生長,春的水脈在橫斜的枝間奔流不息。我聽見有人問答:「快九九了吧?」「哦,剛好九九。」其實眼下,九九已經盡了,春天匆匆而至,我用手機拍了張照片傳到記事本上,寫下「看沿河的柳樹,已泛出鵝黃,垂下的枝條,也已然柔潤......」誰知兩天過去,正當我要寫這篇與柳有關的散文時,中國作協「文學照亮生活」全民公益大講堂在臨沂大學圖書館報告廳舉行,我應邀前去參加,上午九點開始往臨沂方向駛去,剛進入濱河大道,就看見一條河及河邊的柳,柔柔的枝條,竟然已綠芽滿佈,遠遠看去於春風中輕揚起舞。那可是一片春光啊,這一片春光,幾乎染綠了濱河兩岸。靈巧的鳥兒在柳枝之間歡愉翻飛,好像進入了鳥兒的天堂。

有人說,2018年的春天暖得有點出奇,那天的天氣就顯得很熱。車行駛在路上,繁忙的交通運輸加重了道路的熱量,人坐在車裡,幾次熱得出汗。我們坐在臨沂大學圖書館的講堂裡,有人甚至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襯衫。當我聽完課返回的路上,途經一座鄉村公園時,那青翠的柳色更引人注目,沿岸的柳,如同一道柳的綠簾。啊,原來我生活的周圍,柳色也已經這麼深了。這個村叫花果村,這條河叫金水河。這裡的河岸全是柳。這浩蕩的柳,讓山區的春天更加春意濃厚。這樣的顏色,是什麼時候長出來的呢?彷彿是一夜之間,春風就搖落了鵝黃綠了枝頭。

經過一條蜿蜒的村路,幾幢民居坐落兩側。路中間,一輛電動三輪車擋住了我們的去路,車把處,安了一隻深紅色的小喇叭,三輪車的車斗裡,是一摞竹做的篩筐,一條陳舊的老粗布床單覆蓋在上面。我聽見喇叭裡有聲音在響。同行的師傅說,這是鄉村賣小雞的。不遠處,正有幾位婦人提了提籃向這邊走來。車的主人並沒走遠。他把車挪開,我們從旁邊小心翼翼地穿過,走了很遠,仍能聽見賣小雞的聲音,從那擴音器裡傳了出來。春天的綠色惹人眼眸,就連春天的聲音,也是那麼動聽。

到田野裡行走,車停在水邊,沙灘旁邊就是一片筆直的楊樹,春天的密林中,樹葉還沒有萌生,一切都還是白楊的俏枝,枝幹上,避之不及它們的「眼睛」。嫩綠的野菜從沙土中探出頭來,喜鵲在野菜的行間氣宇軒昂地行走,十分從容,絲毫沒有因為我的窺望現出驚懼。同去的朋友說,在鳥類中,大多數鳥兒是以跳躍的方式行走,只有喜鵲和我們人類一樣雙腳交替進行。我細看了,果然如此,而且還是大步流星,像一路興沖沖。在鳥兒的世界,它是羞澀的姑娘,還是魯莽的小伙呢?黑白相間的翅羽和長長的尾,讓人想起穿燕尾服的紳士。

「篤篤,篤篤,篤篤篤篤」,這是--啄木鳥用嘴敲擊樹幹的聲音。牠們用這種方式取蟲,充飢。那聲音之大,傳之遙遠,令人驚奇。一個短促的「篤」聲,後面便連續不斷,有如樂曲中的顫音。怪不得躲在樹幹裡的蟲子,會應聲而出,尋求更安全的地方求生。卻不知正有一個龐然大鳥兒,正欲對牠大快朵頤。我好像聽到細微的聲音,那是一切昆蟲離開洞口,走向陽光下的細軟泥沙,尋找食物的腳步聲。

在北方,最能代表季節的是平靜的池水。晨光中,我看到一池春水,在春光下微漾。春天的池水,是淺綠色的綢緞,溫柔地捧上一捧,便會順指尖流走,讓人眼前現出一幅流水逐花的意境。春水,總能波瀾不驚地帶走落花。早春時節,還不到落花的時候。雨潤如酥,被雨水打濕的泥土,鬆軟的腳下,像是有春芽萌生。冬天的水上公園,大人小孩喜歡去結冰的園中滑冰,尤其是那些孩子們。水很淺,冰也不深。然而一到了春天,冰溶化後,水就變得深了。或許它本來就深,只是結冰後看不到底。春水柔軟地微漾,綢緞一樣皺起漣漪,水色綠如翡翠,彷彿捧起一捧,就能切割成一塊綠色而厚重的掛墜。楊柳萌芽,迎春花和連翹適時而開,它們的花蓬蓬勃勃,明晃耀眼,燦爛的面容如在歡笑,彷彿這個春天是它們的節日!

這天早上,我仍然是出門散步,竟然看到了一樹又一樹的白玉蘭花。在我的印象裡,北方的玉蘭花樹,應該開在清明時節,二十多年前,單位組織去烈士陵園掃墓,在那裡,我第一次見到了白色的玉蘭花。在去往墓地的夾道中,一朵一朵的白花抱枝而立,在那周圍環境絕無一葉的早春,顯得那麼潔白,那麼肅穆。以至現在,每每望着潔白的玉蘭,心田總會生出柔柔的情愫。從此的心裡,只要看到玉蘭花開,總感覺需要懷念着什麼,這種懷念與愛、與心底的敬佩同生。

世間萬物,或許都有一種情感,儘管生命已經走到盡頭,然而那份心繫情牽,仍然綿綿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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