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葉輝
英國專欄作家班雅明.拉姆(Benjamin Ramm)早前撰文,當中提及詩歌與獨裁者大有關係,從古至今,獨裁者靈感來源於寫詩,詩作可揭示權力本質,以及片面解讀等危機;他首先提到羅馬皇帝尼祿(公元37至68年)為詩人與暴君典型代表,虛榮、自戀及喜歡自我表現,尼祿的史官塔西陀(Tacitus)與蘇維托尼烏斯(Suetonius)認為,羅馬遭受尼祿的詩歌及政策的雙重折磨;然而,班雅明.拉姆寫道:「如果暴君的藝術被認為有價值,罪行會否減輕?」
或者正如德國史學家烏爾里奇.戈特(Ulrich Gotter)在最新著作《暴君寫詩》(Tyrants Writing Poetry)中所言,尼祿與凱撒(Caesar)及奧古斯都(Augustus)相比,其政權少有流血衝突;然而,他雖缺乏軍事野心,他的報復行為卻很高調;他非常可悲,身穿悲劇戲服,高唱特洛伊陷落的民謠,而皇城卻被大火焚毀;在蘇維托尼烏斯(Gaius Suetonius Tranquillus)筆下,他竟對「火焰之美感到特別愉悅」。
班雅明.拉姆寫道:「尼祿熱衷於欣賞各式表演:他在羅馬主持開幕一場精心策劃的希臘風格尼祿式的慶典,在希臘巡遊期間參加詩歌、歌曲、七弦琴乃至戰車駕駛比賽。」在奧林匹亞,他從一部十匹馬的戰車上跌落,但仍被裁判宣佈為最後的勝利者;尼祿更下令剷除以往獲獎者的雕像,他回到羅馬時獲頒1,808個獎項。
羅馬皇帝尼祿以虛妄的想像構造世界,為諸如薩德侯爵(Marquis de Sade)以及顯克維支(Henryk Sienkiewicz)等作家提供靈感;而顯克維支於1905年獲頒諾貝爾文學獎;尼祿更嘗試編排一場自殺,排演告別短語:大意就是「我死去,一位偉大的藝術家亦將隕落」。
就在近2,000年後,一群意大利詩人以一場尼祿式的毀滅慶典,預示法西斯主義的未來;意大利詩人馬里內蒂(Filippo Tommaso Marinetti)創立「未來主義思潮」,其口號為「儘管世界滅亡,讓藝術蓬勃發展」;他將戰爭視為「世界唯一的治療方法」,試圖以詩歌語言趨於工業化及軍事化,就「從殘酷地破壞語法開始」。
廣受尊重的戰士詩人鄧南遮(Gabriele d'Annunzio)對未來派詩人也有影響,他在1919年建立短暫的「抒情專政」,激勵三年後墨索里尼(Benito Mussolini)奪取政權,儘管詩人與民眾組成的「神秘聯盟」充滿熱情,墨索里尼詩歌卻趨向於無病呻吟,他對文學的熱愛具有虛矯成分。
他的傳記作者博斯沃斯(Richard Bosworth)就指出,「當外國政要來訪時,墨索里尼在辦公桌上攤開傑出詩人的作品」,他後期詩歌反映其孤獨處境,他哀嘆雅各賓主義(Jacobinism)的墮落,「斧頭被平民的血染紅」(the axe bloodied in plebeian veins),並渴望革命預言,「垂死的眼睛裡閃過的主意,/是幾個世紀的願景」 (In his dying eyes flashed the Idea/The vision of centuries to come)。
希特拉(Adolf Hitler)宣稱喜好「言辭的魔力」,反對「審美文學的糖漿」,而德國宣傳部長戈培爾(Goebbels)讓政治宣傳的藝術形式幾近完美,卻寫具有表現主義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