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秀宏
「『如畫美學』認為,人的眼睛更偏愛多樣而錯雜的圖像,不僅僅指曲線,還是一條『精確蜿蜒的線』,它不『脹大也不細小』。如果景點、樹木、水流、樹林、水域、林間空地可以激發遊人的美好情感,乃至誘發詩人或畫家的靈感,形成粗糙與狂野、多樣與肆意及明暗對照的藝術效果,那才真正做到了『自然如畫』,美與崇高相融相和才成為可能。」陳國永滔滔不竭地說着,我不由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河北曹妃甸沿海灘塗,以鹽鹼地居多,人們居住的地方多半是灘塗高崗。在一農場場部東、新城大學城北,有一片1,000多畝的地域,原是鹽鹼荒蠻的地方,因發現地下汩汩不止的熱泉,演變成了今日的天旭溫泉小鎮,又因鹽生草莓種植的風物機緣,開發者陳國永根據這裡地勢不同的形態、地貌和即將住在這裡的人們的生活習慣,改建成為中國鹽生植物園,總之是在灘塗黑泥之上,在藍天白雲之下,一條蜿蜒流線的圍城木屋已然成形,把一泓低低的湖面包抄起來,把眼前的世界分隔成了兩個部分,人間和水下。
水下的世界碧波粼粼,一派清亮,環湖的木屋之上輕雲流連,一派祥和;而連接這兩個世界就是那條蜿蜒的扶欄,彷彿是一條音樂旋律式的玉帶令人神往。這個溫泉小鎮,坐落在做夢的人間,行走在詩意的天堂。
溫泉小鎮特別聘請農林專家孫昌禹等人試驗、培植鹽生草莓,結果大獲成功;這一消息,令距這裡幾里路遠近,食味輕甜、鍾情浪漫的大學城學子們歡呼雀躍。草莓屬薔薇科多年生常綠草本,酸甜多汁,是一種很討人喜歡的水果。那濃濃的、甜甜的,又夾帶着奶香的草莓味道撲鼻而來,立刻誘惑得很多同學饞涎欲滴。更為重要的是,它不但無皮無籽無核,吃時候一口一個,又因鹽度偏高,清香乾冽,上口以後很是過癮。而形如雞心、紅似瑪瑙的草莓,嬌艷欲滴,味正回甘,酸鹽度適中,讓很多人記住了這種獨特的上心品味。
不少南方同學怕酸喜甜,山楂糖葫蘆吃不多,而用鹽生草莓製成的「愛上它」糖葫蘆卻成了同學們的最愛。價格雖然稍貴一些,但裹着脆脆糖衣的草莓,酸甜的比例總是恰到好處,完美的味覺會讓人忍不住想再吃一串。
玫瑰代表着愛情,是因玫瑰的美麗;而草莓代表愛情,則是因為草莓的獨特味道。在熱戀中的男女雙方看來,愛情就像玫瑰那樣色彩瑰麗,草莓那樣酸甜宜人。這兩樣東西,只要有一樣從男女其中一方傳遞到另一方手中、口中,愛情之門便被打開了。
雖然草莓有個致命的弱點,保鮮期很短。剛摘下的草莓鮮嫩欲滴,一旦保存不好,隔夜就會變壞腐敗。溫泉小鎮的開發決策者在生食之外,正着力將草莓製成草莓糖葫蘆、草莓餅和草莓飲料,形成一個多極化產業鏈。因為甜蜜蜜的年輕戀人和溫馨的唐海一家人,總會來溫泉小鎮選擇採摘吃草莓的。
溫泉小鎮還準備了遊覽小餐,草莓拌奶油、蘸酸奶和煉乳草莓,那滋味實在是妙不可言。鹽生植物園樹林裡,寧靜又迷人,走進來的人都變得溫文儒雅,只有風聲鳥飛起,樹葉窸窸窣窣,似時光一般在樹林間盤桓,又似地下看不見的溫泉,用盡心力地咕咚湧動着,又像是哪一位歌手,在小木屋外扶欄臨湖低聲吟唱。增一道情的韻致,樹枝搖曳,草禾低伏;領一襲愛的風情,風兒如夢激盪,那必定是戀人的話語觸動了對方的心房。
從曹妃甸主城區去往溫泉小鎮的路上,通有公交車,經過三農場、一農場,遠望田野間的翻着金浪的稻田,慵懶的陽光照在蘆葦的荻花和楊樹的樹梢之上,天高雲淡,一切是那麼和諧,時間的節奏在這裡彷彿被無限放慢。也許,這才是夢想中迷人郊外的樣子。
天高雲淡的腳步愈來愈輕,溫泉小鎮的身影卻愈來愈清晰。各種中國鹽生植物在不斷引種之中,花園中姿態各異的花朵點綴着這裡,剛剛噴淋花瓣上的水珠被陽光反射,跳躍着柔和的光芒,為這裡添了些許生機和活力。坐在被花朵簇擁的長椅上,嗅着花兒的芳香,看着來往的遊客,遠眺大學城,想着曾經發生在這裡的愛情故事,真的讓人置身於童話,相信了童話。
進入小鎮,美食街上餐館裡骨質瓷的餐具一塵不染,淡淡的印花窗簾半掩着,與青色的牆壁映襯得剛剛好。溫泉洗浴的華貴,鹽生植物的生機,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有自己的故事。這些故事被寫在開發者的典籍裡,被寫在詩人的詩章裡,被寫在歌唱家的歌詞中,被寫在遊客的內心,以後並將流轉於童話般的夢境中......
特別是,雨後的小鎮景色尤其奇絕,長虹落照之時,最妙是數花含笑出東籬。輕敲竹韻,下看湖魚爭游,遠觀斜飛燕子疾馳。抬頭仰望,樹頂上的天空雲開霧去恰如洗,身邊的木屋和欄杆一如的靜默,恍惚之間,根根草木,片片樹叢,浮在時空,如同鏤空的圖案在眼前浮隱浮現。
潮濕而適人的空氣中,一片片草莓大棚的柴門開着,在燦爛陽光投注下,空氣裡似有酸酸甜甜的感覺飄動,從鼻翼傳達到舌頭的味蕾上。棚內暗淡的陰地上,雜草和落葉之外,亮着一塊塊水晶樣的陽光,插進來一根根光柱,如同齊天大聖的金箍棒,又似一條條閃光的時光隧道,伸向茂盛的鹽生草莓叢中。在陽光的輝映裡,草莓叢中的果實一片光輝燦爛,明靜亮麗。
漸漸的,黃昏來臨,天色已晚,步行街上涼風習習,人雖多卻不嘈雜,且面容笑意盈盈安詳自如。街角槐樹的花開已罷了,細雪一樣撒了一地清白,還時不時地在這邊店舖落一點,那裡的台階落了一點,就像小孩玩似的。
我心裡笑了一下,驀然剛看過的那些樹、那些草,都在搖動,都在閃光,都在說話,似乎都在對着遊客含笑招呼,一如既往淳樸好客,已然沒有了那少許拘謹,全是熱情了。很多人活在自己的小世界,活在柴米油鹽裡;到了小鎮,就活在自我的大乾坤裡,活在風花雪月般的心靈休憩地。
是的,每個人身上常常並存着兩個鎮子,如同緊挨的近鄰;一個鎮子是庸常的,另一個鎮子是風雅的,風雅的鎮子像鹽生草莓一樣不會說話,卻永遠是人們心目中的烏托邦。鹽鹼地上草莓香,它們永遠安靜地等待着你,等你去細細品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