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呆呆
同香港一樣,深圳是一座改變 了 很 多人的人生 軌 跡 的城 市。
文化學者胡野秋先生在他的文章裡解讀了漢字故鄉的「鄉」字,從舊時的篆字、金文的「鄉」一直講到被簡化後的「鄉」,對比下來,他說從前的字看起來一目了然,「鄉」即是人們「生於此,食於此」的地方。簡化了的「鄉」失去了「郎」,就像如今已無人耕種的鄉村,土地一片荒蕪。「郎」們離開了自己生長和吃喝的地方,到了他鄉,心底便永遠有鄉愁,有懷念。
胡野秋先生是引我走上文學路的師父,他同我一樣,都是從異鄉到他鄉,到了深圳,一呆便是三十年,如此,在繼我們合作拍攝完電影《愛不可及》之後,又再一次合作編寫了一部新書《微觀深圳》,先生是主編,我作為先生的助手,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案頭工作,很榮幸地擔任了副主編。
策劃《微觀深圳》的是商務印書館的總編輯周洪波先生,他亦是一個儒雅的學者,亦是離開故鄉生活在別處。於是我們在一起談論關於書的種種之餘,亦不免談到他的故鄉,一片竹林,一條小溪,一座木橋,在他的敘說裡都被刻畫得無比的細緻。透過他的聲音,似乎能清晰地看到他的故鄉的竹林裡的每一片竹葉,溪流裡的每一滴水珠,以及木橋上的每一處被歲月腐蝕的痕跡......於細微處懷念故鄉的大美,就像《微觀深圳》的文字。
最初得知要用微博體寫《微觀深圳》,我便很是興奮。數年前網絡剛興起微博的時候,在微博上發文,只能發140個字,寫下的長篇大論,經過刪刪減減的修改,餘下的大多都是字裡行間的精華。如此一來,但凡在微博上寫文,不得不字斟句酌,以求文章雖小,也能精煉優美,亦滿足了現代人在快節奏生活下的「微閱讀」需求。我便是在那時寫成了微博體長篇小說《愛你生生世世》,入選了那一年的中國十大電子書。
科技時代的更迭太快,微博體熱鬧過一陣子,便很快地成為了歷史,微博體的寫作漸漸地無人問津。直到商務印書館推出了「微觀中國」系列,才發現尚算「新」的微博體竟通過一個「舊」的出版社被保存下來,新舊結合,這樣的文字大抵便會雋永地定格下來了。加入其中編寫《微觀深圳》,我便又重拾了其間的樂趣,編、寫皆歡,一步一步地,小心翼翼地與主編和作者們一道精心地雕琢起這本書來。
農民在耕耘土地的時候會有很多的驚喜,或會在剛收穫過的地裡發現遺漏的果實,或會在農作物受蟲害威脅的時候迎來一群蟲子的天敵......編寫一本書亦如是。每一篇短小的文字裡,都有一個生動的故事。深圳雖是一座移民城,卻是一座極具歸屬感的移民城,許多來自異鄉的人在這裡找到了自由,尋到了靈魂的安放處,亦尋到「生於此,食於此」的地方。不管你來自哪裡,你總能在這座城市的某條街道上不經意地聽到和自己「同聲同氣」的鄉音,總能不經意地在這座城市的某個餐館吃到原汁原味的家鄉菜餚,彷彿從來沒有離開過故鄉。
前幾日到外地出差,順便去參觀了一位故去的名人紀念館,紀念館門前雜草叢生,館門緊閉,離紀念館不遠處的墳墓亦是長滿野草,據說那片地已被地產公司買下另作他用。恐怕名人生前是如何也料不到自己離世後在故鄉會有如此遭遇。當故鄉的田園日漸荒蕪,在故鄉的土地上亦無法立足,精神的故鄉才是永久的故鄉,不受時間和空間的限制。只要守護好自己的靈魂,故鄉便永遠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