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布什為父親致悼詞。 路透社趙偉娜
對於逝者，國人自古講究「尊者諱」，所以悼念逝者總是滿懷哀思、悲情和肅穆感。西方人則不同，葬禮上播放貝多芬《歡樂頌》大有人在，每每曬出奇葩、不無搞笑，大有「奇文共欣賞」之感。此乃中西方文化差異吧。
12月5日，享年94歲的美國前總統老布什（George H.W. Bush）國葬儀式在華盛頓舉行。美歷任健在總統和布什家族成員及諸多外國政要、各界名流三千人為他送行，中國球星姚明也應邀出席。前總統小布什（George W. Bush）為父親致的悼詞充滿感情和生活情趣，甚至不乏幽默感，此悼詞簡直就是一篇勵志生活美文。
悼詞開場白說：「我曾聽說，人應該保持年輕的心老去。85歲時，喬治．H．W．布什最喜歡的消遣是駕着他的『忠誠號』船以三個300馬力發動機疾行，快樂地穿越大西洋，以至特勤局的船只能奮力追趕。90歲時，老布什從一架飛機上跳傘，在緬因州肯納邦克波特的海邊聖安妮着陸。90多歲時，他最高興的是他最親密的朋友詹姆斯．貝克將一瓶灰雁伏特加酒悄悄帶進他的病房，它與貝克從莫頓公司選來的牛排是黃金搭檔。」
小布殊說：「父親是世界上最棒的父親。上周五我打電話給他說：『爸爸，我愛你，你是個好父親。』父親留在世上的最後一句話是『我也愛你』。父親教會我們隨着年齡的增長，如何有尊嚴、有幽默感地善良成長。還告訴我們當上帝最終召喚我們時，該如何懷着勇敢和對未來承諾的喜悅去迎接它！」
老布什一生榮譽載身，他是二戰中榮膺飛行十字勳章的戰功飛行員。悼詞回顧了老布什閃光點：「那些與死亡擦身而過的經歷讓他更加珍惜生命。父親是個大忙人，從來都閒不住，他再忙卻不會忘記與身邊的人分享他對生活的熱愛。他教會我們熱愛戶外運動，他愛看狗狗追逐驚飛的鳥群，他愛釣狡猾的銀條鱸魚。即便在依靠輪椅的日子裡，他也會自得其樂地坐在沃克角門口看壯闊的大西洋沉吟不已。父親是個愛國者。高中畢業後他將大學學業擱置，在二戰中成為海軍戰鬥機飛行員。他看到的地平線總是光明和充滿希望。他總是以樂觀精神引導他的孩子們，讓每個人都相信一切皆有可能。他不斷作出大膽的決定來開闊眼界。他與各界人士交往。他善解人意，他重視品格而不是血統，他也不憤世嫉俗。他教導我們如何體面、幽默且和藹地變老。」
小布什視父親為榜樣，悼詞因凸顯溫情而打動聽眾：「父親在總統就職演說中說，我們不要指望給孩子留下豪華的汽車、更多的財富，應該讓他們了解如何成為一個正派的人、一個慈愛的家長，一位把自己的家、社區和城市變得比原先更好的公民......父親還教導我們，公共服務是高尚和必要的，人們應該誠信服務，堅持信仰和家庭等重要價值觀。他堅信回饋社區和國家非常重要。 他知道服務他人可以豐富給予者的靈魂。對我們來說，他是最亮的明燈......」
悼詞也談到老布什當年連任總統敗選一事：「父親承擔失敗，也接受失敗是生命一部分。他教導我們不要用失敗來界定自我，他以身作則，讓我們意識到挫折可以讓我們變得更堅強」。這與中國的「不以成敗論英雄」如出一轍。小布什說，大選中擊敗老布什的克林頓，後來卻與老布什成了好朋友。他們兄妹常開玩笑，稱這些朋友「如同手足，彷彿同父異母的兄弟一樣」。
小布什的悼詞還不忘調侃父親：「這個男人並不完美，他不喜歡蔬菜，尤其是西蘭花。他以禁止西蘭花進入『空軍一號』而聞名。順便說一句，他把這個缺陷也遺傳給了我們。」說到這裡，小布什和在場的人都笑了。
悼詞最後深情回顧了父母長達73年的愛情生活：「在他73年的婚姻中，父親每天都以身作則地教會我們如何成為一個好丈夫。他娶了他的初戀、他的最愛，他崇拜她，陪她大笑、陪她痛哭，對她始終忠誠如一。父親晚年總喜歡握着母親的手。媽媽去世後，爸爸表現得很堅強，但我們知道，他真正想做的是永遠牽着媽媽的手......」
從小布什致父親的悼詞，不禁想起開國元勳毛澤東的「生死觀」。1961年毛澤東暢遊長江後與英國蒙哥馬利元帥談到自己的死，他說：「年紀大了就會死。人負擔太重，死是很好的解脫辦法。」他還說：「我主張對一個人真好，就在他活着時好好對待他。人死後懷念他也沒有遺憾。如果生前對人不夠好，死後又辦酒席又戴孝，這對死者並無意義，只是演給活人看。」1973年毛澤東會見澳大利亞總理時說：「我這個人有點怪，別人越要迴避的事，我越要挑明了說。辯證法告訴我們：有生就有死，有勝利就會有失敗，有正確就會有錯誤......我活不到革命勝利了，我已經跟上帝打過招呼嘍。」
毛澤東也多次跟自己的保健醫生吳旭君笑談死亡：「你是搞自然科學的，應該懂得自然規律的嚴肅性。我死了，可以開個慶祝會。你要打扮得漂漂亮亮，最好穿顏色鮮艷的紅衣服或花衣服，要興高采烈、滿面春風地參加慶祝會，然後你大大方方上台去講話......如果人不死，從孔夫子到現在地球就裝不下嘍。新陳代謝嘛。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這是事物發展的規律。」他甚至對吳旭君說：「我在世時吃魚比較多，我死後把我火化，骨灰撒到長江裡餵魚。你就對魚說：魚兒呀，毛澤東給你們賠不是來了。他生前吃了你們，現在你們吃他吧，吃肥了你們好去為人民服務。這就叫物質不滅定律。」
毛澤東的「生死觀」和他超人的智慧、忘我的工作、幽默的談吐，作為他思想的一部分成為留給我們的一份寶貴遺產，他讓我們感受到一位偉大唯物主義者的博大胸襟和無畏精神。從老布什的葬禮到毛澤東「笑談死亡」，發現人類有共性--珍愛生命，無懼死亡。誠如司馬遷所言：「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誠如泰戈爾詩云：「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對於高尚的人，毛澤東評價是「生的偉大，死的光榮」；臧克家則曰「有的人活着，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