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度1949年春節的毛澤東。作者提供■ 馬承鈞
「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2019年己亥春節，神州處處張燈結綵歡聲笑語。歡慶之時不忘歷史，不禁想起70年前--1949年的春節來。
1949年是中國兩個命運決戰之年。遼瀋、淮海、平津三大戰役，國民黨重兵集團被解放軍一個個殲滅，解放全中國指日可待。在中原，1948年10月22日古城鄭州解放，1949年1月29日，15萬鄭州人迎來解放後第一個新春佳節。
當時連年的戰爭使鄭州經濟薄弱、市政簡陋、物質供應匱乏，全市生產總值僅9,040萬元、人均生產總值僅41元。唯一可驕傲的是始建於清朝的鄭州火車站。春節前一天，33歲的鄭州市第一任市長宋致和率機關人員走訪市民，向大家拜年賀春。市內各大機關、軍營、學校和工廠門外豎起用松枝、紙花和彩綢搭成的「綵牌樓」。鄭州豫豐紗廠的周老闆更是升起兩面巨幅紅旗，市民們敲鑼打鼓，向駐鄭部隊送去豬肉、白菜、粉條等年貨。當年鄭州最流行的春聯是「張燈結綵慶解放，守歲放炮拜大年」。大同路、德化街、正興街和一馬路、二馬路、東三馬路載歌載舞。當時最流行的吃食是花生、柿餅、大棗、核桃和從開封運來的上海糖果與天津產哈德門香煙。人們穿新衣、戴新帽，裁縫師傅忙得不可開交，小孩子的年禮只有爆米花和冰糖葫蘆，市民則玩起「補丁」、偷齋、背棗山等民俗，碧沙崗、老墳崗等地更成為人山人海的歡樂海洋......
1949年春節，正在河北西柏坡指揮解放戰爭、籌建新中國的毛澤東心情格外振奮。除夕夜，炊事班為毛澤東備了幾樣他愛吃的年夜飯：紅燒肉、辣子雞、米粉肉等，還弄來一瓶青島葡萄酒。主席破例沒有責怪他們，笑道：「好吧！今天是雙喜臨門，北平那個黃旗也拔掉了，該慶祝慶祝！」開飯時，毛饒有興趣說：「幾年前蔣公胃口還大着哩，吃掉我們的張家口、我們的延安，還吃掉我們大片根據地......如今我們打勝了遼瀋、淮海和平津，該是我們大口吃他們的時候嘍！」主席夾了一大塊紅燒肉，邊吃邊道：「不久我們就要進北平，還要坐下來痛痛快快吃一頓！打過長江去，全部、徹底、乾淨、一個不剩地吃，蔣先生就徹底舒服了！」毛愈說愈高興，要來一個飯盒，夾滿菜，把飯盒連同只喝了一杯的葡萄酒遞給衛士說：「你拿去與值班警衛一起享用，咱們共同慶祝北平解放！」
大年初二，蘇共中央政治局委員米高揚到訪，毛澤東熱情接待他們，雙方商談了國際國內一系列大事。中午設午宴，與蘇聯朋友一起歡度春節，酒菜很豐盛：包括自己養的豬、雞和從滹沱河裡打來的魚蝦，中菜有紅燒肉、紅燒魚、溜魚片和多款涼菜，西餐有豬排、沙拉和麵包黃油，還特意從石家莊買來汾酒和葡萄酒。宴會氣氛很熱烈，米高揚直誇中國菜好吃，說將來要派人來學中國菜。毛澤東笑稱：「一個中藥，一個中國菜，是中國對世界的兩大貢獻。」大年初三，解放軍正式進駐北平。毛澤東與劉少奇、周恩來、朱德、任弼時等領導人歡聚一堂，舉杯歡慶，度過一個歡樂的春節......
這年臘月二十三，兵敗如山倒的蔣介石把南京的「總統府」交給代總統李宗仁，帶着兒子蔣經國回到奉化老家。除夕之夜，老蔣在老宅宴請他的警衛部隊，臉上卻難掩傷感。大年初二，他到溪口著名的武山廟求了一籤，籤上赫然寫着「大意失荊州，關公走麥城」十字，蔣心中不快，又求一籤，上面說「困居長阪坡，失陷落鳳城」，老蔣知道此乃三國裡英雄落幕橋段，不免心中淒然，難道此乃天意？求籤的陰影在老蔣心裡揮之不去，成了他的夢魘。就這樣，蔣氏父子在奉化度過他們在大陸的最後一個春節，其間還去寧波祭奠了蔣氏祖祠，幾天後徒喚奈何地離開了故鄉。蔣經國寫日記中云：「大好河山，幾至無立錐之地！且溪口為祖宗盧墓所在，今一旦拋別，其沉痛心情，更非筆墨所能形容千萬一，誰為為之，孰令致之？」也是這一天，在安徽濉溪縣臨渙鎮的華東野戰軍春節晚會上，一名投誠的國民黨士兵表演了一個《蔣介石過年》小品，只見他一手捧飯碗、一手拄枴杖唱道：「前年國軍大進攻，我吃魷魚海參過大年。去年國軍吃敗仗，我吃的是炒三樣，諸位要問哪三樣，青菜蘿蔔辣椒醬。今年眼看要垮台，想吃豆腐渣都要不來？」台下觀眾個個捧腹大笑，華東野戰軍司令員陳毅還在他的《記淮海前線見聞》詩中記述這段花絮。毛澤東則在七律《人民解放軍佔領南京》中寫下「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的名句。
我還從一份回憶錄中讀到一位南通商人1949年2月2日的日記：「今天是正月初五，財神日，晨七點解放軍列隊開進南通，全市鞭炮齊鳴歡呼解放，余親眼目睹......本店今日生意極好，有幾位解放軍來買賬簿、彩紙和文具，均彬彬有禮按價付款，還留下《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傳單。傍晚老闆來家提親，欲將其女小翠嫁給我，報答我多年勤勉及勸其留南通之功，家父備酒相待，其樂融融......」一個文具店夥計的描述，讓我窺到70年前的春節一幕。
而《海南日報》「檔案解密」裡則有一份海南省檔案館收藏的海南區黨委1949年春節前發佈的「過節通知」，其云：「茲決定舊曆新年黨政軍民放假三天，除夕、初一各機關每人每餐加肉四両、雞半斤。環境允許可舉行娛樂，以增熱鬧。」此通知讓我悟出當時雖然清苦，解放區軍民過年心情卻不錯。四面楚歌的國民黨軍如何過年呢？我在圖書館找到一份塵封的《民國日報》，裡面有一段「國民黨廣東省特別黨部」1949年「春節勞軍決議」云：「慰勞品定豬肉250斤，酒200斤，煙500盒，面巾1,000條，發放範圍為駐粵之團隊。」一個團千餘人，每人只分到二両豬肉、一両酒、十支香煙，區區這點慰問品，足見當時「國軍」之窘況......
1949年春節，毛澤東即將「進京趕考」，蔣介石急於逃亡孤島。春節在國人心中難捨難分、深入血脈的情結，卻人同此心，心同此念。即使在上世紀50年代兩岸冰火不容的對峙時期，春節雙方也會停止炮擊，讓大家過一個平安年。70年後的今天，我們更期盼金甌一統骨肉團圓，願海內外炎黃子孫歡聚一堂，共度美好吉祥的中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