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振輝 香港資深出版人
「狗」和「豬」可算是兩種較不幸的牲畜!可不是嗎,舉凡談到一些厭惡性人物,人們都聯想到這雙「孖寶」(一對寶貝;多含貶意),說什麼「豬朋狗友」、「豬狗不如」等等。「豬」一向被認為只懂「食共瞓」(吃和睡),人們就拿牠作為愚蠢笨拙的代表了。如有人如斯表現,廣東人會罵他/她「蠢豬」、「豬咁蠢」(諧音「朱錦春」)、「蠢過隻豬」、「人頭豬腦」等等。「豬咁蠢」指被罵的人如豬般蠢,「蠢過隻豬」指比豬還要蠢,「人頭豬腦」則指是人的頭卻長了個豬腦袋--記憶、想像、理解和思考等能力俱低。
對於蠢人,人們為他們創作了不少以豬行頭的外號,有「豬標」、「豬嘜」、「豬頭嘜」、「豬頭丙/豬頭炳」、「豬兜」、「豬dum兜」等等。
早年,香港好些商品多以人物或動物作「Trademark」,意譯「商標」,簡作「標」;音譯「嘜頭」,簡作「嘜」,舊寫「嚜」。除用以區別於其他同類商品和給消費者留下一個深刻印象外,這就是商品的「標誌」。沿用這個概念,廣東人把「肥仔」(胖子)叫做「肥仔嘜」,蠢人叫做「薯嘜1」、「豬標」、「豬嘜」或「豬嘜頭」,而這些叫法好像告訴大家相關人士一生也擺脫不了那種「標誌」。「豬嘜頭」讀時不大上口,有人就將之讀成「豬頭嘜」了。
對於「豬頭炳/豬頭丙」的來龍去脈,有說是來自「豬頭三牲」--豬頭、雄雞和青魚這三種祭品。上海人把這個詞彙看成歇後語:豬頭三--牲,然後用「豬頭三」來罵人是「畜牲」。「丙」在「天干」(甲、乙、丙、丁、戊......)中排第三,且廣東人素來喜歡有自己版本的用語,有人便以「丙」代「三」,創造出「豬頭丙」這個稱號,可意思上卻變成了罵人愚蠢。
「畜牲」就是愚蠢嗎?說法頗為牽強,筆者反倒有以下想法:當某人做了些「懵嘢」(愚昧事情)時,有人或會說:「『病懵』咗呀?/成隻『病豬』咁!」於是有人叫這種人做「懵丙/懵炳」或「豬頭炳/豬頭丙」,當中的「丙/炳(bing2)」是「病(bing6/beng6)」的諧音,而「懵丙/懵炳」和「豬頭炳/豬頭丙」分別是由「病懵」和「一頭病豬」演化過來。久而久之,「阿炳」成了蠢人的特定稱號,「盲炳2」和「娘炳3」便是兩例。
尖沙咀星光大道最近重開,有關當局於該處樹立了一尊「麥兜」銅像,足見該港產卡通人物的受歡迎程度。被塑造成「蠢蠢哋」(傻乎乎)的「麥兜(McDull)」(Dull有呆笨意)和其表弟「麥嘜(McMug)」(Mug是罐)的創作人麥家碧曾表示除本身姓麥外,「麥嘜」名字的意念來自「豬嘜」(非Mug的音譯),因「豬嘜」音近「Dreamer」(做夢者),沿用此名是想帶出所有人都不怕傻、笨,都愛做夢,追求夢想的信息。
讀者有否留意「麥氏家族」的好一部分成員的外形和名字均有意無意地與豬和幾個以豬行頭的蠢人罵語對號入座--「麥兜」對「豬兜」,表弟「麥嘜」對「豬嘜」,老豆「麥炳」對「豬頭炳」,祖先「麥子仲肥4」對「肥豬」。正正因為「麥嘜」和其後創作的「麥兜」不只在本地火紅,還在國內外揚威,於是乎有人誤以為「豬嘜」、「豬兜」、「豬頭炳」都是出自麥家碧的手筆,又有人誤以為「豬嘜」和「豬兜」分別是「Dreamer」和「豬Dull」的音譯了。
「兜」有盛載的意思,廣東人會叫盛器做「兜」。小時,老媽常說:「要畀心機讀書,唔係等『揸兜』(拿缽子乞食)!」廣東人叫盛載豬潲的「豬槽」做「豬兜」,爽滑的「豬頸肉」做「豬兜肉」;也有叫蠢材做「豬兜」,那「豬槽」、「豬頸肉」和「蠢材」有何關係呢?是沒有的,原來「兜」還可指裝東西的袋子,所以說人是蠢材的「豬兜」其實是指「豬袋」,豬腦袋也,於是做出「豬兜」這個罵人愚蠢的用詞了。
當精神渙散時,人多會「頭耷耷5」。「dum」,正寫「髧/dam3」,可引申下垂。由於「豬」走起路來經常「頭耷耷」,所以有人就用「豬兜」的升級版「豬dum兜/豬髧兜」來形容那些精神渙散兼且長了個豬腦袋的人,後泛指蠢人。
講開又講,舊時有人叫「荷包」(錢包)做「兜肚」。「兜肚」也可指古代婦女的貼身小衣,亦作「肚兜」,可「荷包」是不會叫「肚兜」的。廣東人所說的:
荷包即係兜肚,兜肚即係荷包
意指因「兜肚」只是「荷包」的別稱,所以這句話可用以描述某兩件東西無多大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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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薯嘜」非解笨人的「Schmuck」的音譯;「薯/syu4」是「愚/jyu4」的音轉。
2.「盲炳」指不看路或盲目做事的人。
3.「娘炳」指追不上潮流或見識不廣的人;「娘(涼4-1/loeng1)」由「大鄉里」中的「鄉(hoeng1)」音變而來。
4.「麥子仲肥」拿了兩大先賢「麥子」和「孔子」(字仲尼)來開玩笑。
5.「頭耷耷」指耷拉着腦袋/垂下頭來;「耷」,文讀「答/daap3」、口語讀「dap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