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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語背後】香江月色(上)

2019-02-19

江 鄰

正月十五鬧元宵,又是月圓時節。不過,對於元宵節,人們向來更看重人間的煙火,而忽略天上的月色。

香江諸般景物,月是最讓人掛念的。在遊子眼裡,它的內涵如此豐富,表情如此深邃,以致每見一次月,都彷彿老朋友的眼睛盯荍A,讓你不敢輕慢和造次。

來港十餘年,多次賞月。每逢月圓,或應景,或念情,或喜或悲,借那一輪玉盤,說不盡自己的心事。我曾以晨曦、風雨、月色、夕照四景,喻維港四季。吟詠香江月色,多有為之,而以維港月色狀香江之秋,則是因了這首七律。

香江秋水月如珠

遍灑波光百樣殊

碧色可堪騷客夢

寒山寺外念姑蘇

每吟故月長懷舊

卻話故人不若初

但見金輝千萬點

誰憐廣宇一輪孤

賞月之妙,在寓情於景,隨緣心動。我的香江月色故事,還得從十年前講起。那是2008年中秋夜,幾個同事相約,在赤柱海天徑一朋友家的露天陽台上飲酒賞月。當時是陰天,月色並不明朗,但海霧蒼茫月半掩,一點沒影響大夥兒的興致。忘了是誰起的頭,一班人開始行令助興,吟詩作對,一時好不熱鬧。不知不覺午夜已過,大家意猶未盡,相約今後把詩情文意記錄下來,相互唱和。以此為由頭,成就了隨後一段頗有意思的日子。

最常見的情況是隨機唱和。某個人有感而發,寫了首詩或填了闋詞,用手機發給大家,感興趣的就和上一首,或者發幾句評論。寫者隨興而作,讀者會心一笑。雖然寫作是非常私人的事,但唱和之間,時有高山流水之意,靈犀一點,回味無窮。

有時候也圍繞某個主題創作。主題的確定亦很隨意,順手拈來,或是某場活動,或是某部電影,或是某個人物。而以香港之天時地利,海與月是經常涉及的主題。其中印象比較深的,一次是到長洲島品月聯詩;一次是分別有人出差北京和武漢,正逢全年月亮最圓最大的日子,相約北京、武漢、香港三地賞月,描寫各地月色。這就產生了一批不同風格的作品,有寫詩填詞,有散文隨筆,有做長短句、藏頭詩,或詼諧,或嚴肅,或灑脫,引發諸多真性情、真智慧,妙趣橫生。

繁忙的工作之餘,這種唱和如一縷文化的清風,產生了奇特的魅力。把日常趣事,特別是其間的感悟記錄下來,愉己愉人,是很有意思的,也頗覺有意義。意趣相投處,相互切磋,遣詞造句,推敲琢磨,性情為之陶冶,智慧為之凝練,乃至憂樂與共,拓展出一片新的交往空間。工作的壓力,生活的單調,人際的煩惱,無意中得到化解,心地變得清淨。

大夥兒深以為然,真情投入,樂在其中而不覺時光飛逝。在輕鬆的唱和中,2008年轉眼就過去了。新年如期而至,一位熱心者倡議,大家以紀念海天徑聚會為題,把自己對流年的感悟寫下來。幾乎每個人都寫了,體裁各異,我作的是一首自由體小詩。

以海天為起點

心路能不遼闊嗎

以明月作犧牲

靈魂能不通達嗎

登高臨水

無意喚醒詩情

三地共約

有心採擷雅興

人生百年堪憶處

三五知己談笑間

生活這把琴

各撥各的弦

為我們這個小群組命名的事,也被提了出來。有說「海天詩社」的,有說「明月俱樂部」的,有說「香江筆會」的。但出於種種考慮,命名的事終究沒有做。誰曾想,這份雅聚之緣,不經意間卻開始消逝。從2009年春末夏初起,陸續有人調離香港。四五年過去,維港兩岸,就剩下我孑然一身了。

昔日文友,天各一方。聯繫倒是沒有斷,偶爾也有詩文往來,不過再也形不成唱和之勢。思及昔日點點滴滴,每每感懷不已。遙想海天徑頭,冷月高懸,物是人非,填一闋《天淨沙》,並附絕句一首,聊記這份落寞和懷念。

滄桑欲說還休

離情別緒悠悠

遙想海天徑頭

月圓時候

幽泓玉露清秋

海天徑上海天台

萬頃清波送月來

月冷風輕千籟盡

煙濤玉朵兀然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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