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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 鴻:家訓仰華樓

2019-03-02

■ 胡賽標

永定下洋鎮東聯村仰華樓絕不是一般的土樓。我對它肅然起敬,不只是發現它是永定土樓中最美麗的方形土樓,還因為一個人。

恢弘典雅的仰華樓,矗立於東聯村的田野溪畔。澄澈的秋空之下,被黃澄澄的稻穀映襯荂A瀰漫出一種寧靜到骨子裡的溫暖......

愧疚,羞慚,我以前沒有發現它。等遇見它時,宛如突然遇見驚世美人,靈魂出竅,張口結舌......它的外大門邊上,立茪@棵疏朗的桂花樹。厚重的門樓一靠近,就散溢出書香門第的神情氣度:門楣上題荂u北望文峰」四個大字,聯曰「北辰光耀洵堪望,文氣雄豪湧若峰」。長長的石坪進去,是仰華樓的正大門,兩邊還有寬闊的小門,整體建築是四堂屋結構,中軸貫通,軒昂壯闊,給人開朗舒適之感。

青磚黑瓦,高低錯落,石門墁地,雕樑畫棟,皆規整有序,大氣寥廓。中庭花園,或小花吐蕊,或綠樹葳蕤,賞心怡情,中有一棵檸檬樹,結出碩大的檸檬果,甚是有趣。庭院拱門有幅「愛居愛處」的楹聯:居身切勿忘三省,處世何妨效九思」。後廳堂又題有一副篆字聯:仰俯無慚勤事畜,華年共樂奏塤篪」,都瀰漫蚇@郁的儒家氣息。它如一個無形的精神氣場,悄悄地浸染蚇Ⅹ媼蚍茪漫~民,這就是如空氣一樣存在的土樓文化。

這座建於民國32年的方樓,居然有一塊碑記,赫然鐫刻荂u家訓十則」,這是永定土樓中唯一發現有刻家訓於牆的美麗土樓,讓我驚嘆欣羨!家訓曰:「立身安分守己,刻苦耐勞;父母必須孝敬,方盡子職;長幼切要尊愛,以敦倫理;治家務宜儉樸,切戒奢華;教子要有義方,使明禮智;讀書貴乎勤奮,必求上進;處世須要和平,睦族親鄰;待人最要忠誠,勿失信義;青年尋求職業,生活安定;作事堅定宗旨,大業可成。」從為人處世到擇業做事,彷彿聆聽一位飽經滄桑的智者諄諄絮語。這則家訓猶如一盞心燈,使仰華樓一下光亮起來。它讓我對樓的建造者羅迪光先生家族越發崇敬起來。

他是怎樣一個人呢?還居住樓內的羅占魁先生說:「他是一個很好的人。溪對岸有他為村民興建的龜山園......」我們去探尋他的神奇之處。跨過一座石橋,小溪潺湲淌過,幾位村民戴茪瘝薯b流汗割稻。一棵茂密的大榕樹旁,正聳立蚗t山園牌樓。拾級而上,蜿蜒而行,路旁盡是丹桂飄香。園頂矗立茪@座飛簷翹角的美善亭,周邊植立許多鬱鬱bb的翠柏......

一塊奇特的牌記《弟兄和睦同居,是何等的美,何等的善!--詩篇133》深深吸引了我的目光。我正疑惑不解,下行的《羅迪光先生生平事略》讓我感動不已:羅迪光(1904-2000),下洋鎮東聯村人。著名港商,慈善家。他生於五代百人同灶同堂的書香家族,青年時在香港創辦「廣福昌」,未成富商巨賈,卻愛國愛鄉,善行纍纍:籌資創辦天德中學,擴建東洋小學,建禮堂「和睦堂」,闢龜山園,設獎教獎學金,興老年活動中心,建三座石拱橋,造林築坡,鋪路修祠,賑濟災民,特別是他設置老人基金,幾十年給村中14位孤寡老人按月發放生活補貼......

這是怎樣一個家庭培養出來的人啊!五代百人同堂共灶!他不是富商巨賈,但慈善之心比金子還珍貴!後來,我才知道:「弟兄和睦同居,是何等的美,何等的善」是出自《聖經》的詩句,或許迪光先生的家人又是信奉基督教的吧。走下龜山園仄仄的路徑,半山腰踞茪@個簡樸的讀書亭。山麓下,佇立茪@座如傘翼然的感恩亭,這是東聯村企業家羅林先生家族為感恩家鄉而興建的。在我的家鄉,一座座亭子,如一顆顆愛心,撒滿了山村角角落落,成為僑鄉文化的一串串符號。透過它,能讀懂許多玄秘的靈魂。

仰華樓對面有座不起眼的追遠橋。這是一些村民集資興建的跨溪小橋。簡短的碑記中,有幾句話「積些許功德,為子孫造福,留一點名聲,讓後人讚賞,做自己的事,為自己立碑」。多麼時尚而美妙的「為自己立碑」!我一下讀懂了仰華樓,讀懂了東聯村,讀懂了僑鄉文化,讀懂了人之為人的意義。

我沉吟良久︰人生何其短暫,不必等待他人立碑,為自己的人生立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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