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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廊】詩酒趁年華

2019-04-09

山 林

在世人眼裡,生長在大宋朝的蘇東坡,那是一個無可爭議的全才。他不光詩、書、畫三絕,而且在美食、飲酒方面也是頗有建樹。美酒助燃了蘇東坡的生活激情,讓他的日常生活多姿多彩。有一次,一位王姓朋友得了一罐好酒,專門請蘇東坡品嚐,蘇東坡喝美了,寫了這麼一句「使我有名全是酒」啊! 我不負酒,酒不負我,即便是在千年後的今天,依舊是以酒為媒,傳君美名......

前年,姨媽邀請我們一家三口去四川成都遊玩。飯桌上,姨夫拿出本地酒和我家先生對飲,我注意了一下,酒名叫「蘇東坡酒赤壁醉」。蘇東坡的《前赤壁賦》和《後赤壁賦》我讀過,那是蘇東坡飲酒後的得意之作。沒想到現代人打出了這張詩詞王牌招攬生意,可謂獨出心裁。

姨夫介紹,成都附近的眉山市是蘇東坡的故鄉,一直以來,眉山人致力於發掘蘇東坡故土酒文化。多年前,釀酒師們悉心研究了蘇東坡所著《東坡酒經》,把該書的傳統製酒方法推陳出新,逐漸演變為四川省三蘇酒業的釀造新工藝。這瓶「赤壁醉」正是該酒廠的產品之一。

《東坡酒經》篇幅極短,包含了製麴用麴、出酒率、發酵時間等多項內容。洋洋灑灑數百言,地地道道民間事。蘇東坡在千年前對於造酒的精妙感悟,竟然成就了一家現代社會大型企業,這就是文學藝術的價值和魅力。

離開成都的時候,姨媽給我們買了兩瓶精裝東坡酒捎上。這正合我意,因為我是一名蘇迷哦!美酒飄香 ,夢回千年,蘇東坡與酒的那些事兒,點點滴滴,似在眼前。

「春未老,風細柳斜斜,試上超然臺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煙雨暗千家。寒食後,酒醒卻咨嗟,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這是蘇東坡在山東密州為官時寫下的《望江南.超然臺作》,時間是公元1076年暮春時節。煙雨朦朧中,蘇東坡來到超然臺,來時微醉,此刻經細雨撲面,醉意全無。登高望遠,獨在高處略顯孤單,他思念故鄉的親人,可是故國路遠,只能感念一番。詩人襟懷坦蕩,他自己安慰自己:不如趁茯K光未老,烹下新茶,邀請朋友們飲酒賦詩啊!詩和酒,好像是一對戀人,你儂我儂,相輔相成。

同年八月中秋,蘇東坡還寫下了另一首傳世名作《水調歌頭》。詞前小序說:「丙辰中秋,歡飲達旦,大醉,作此篇,兼懷子由。」蘇東坡和弟弟感情深厚,月圓之夜想起子由,他思念到了極致,只能「把酒問青天」。明月不常在,人生不如意事常有,即便不能心想事成,也要保持樂觀,積極向上。蘇東坡熱愛生活,善於捕捉美好,他筆鋒一轉,「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遂成為千古佳句。蘇東坡一生,笑對坎坷,他在文學領域成就非凡,和他的良好心態息息相關。

其實,蘇東坡大醉的次數少之又少。平日裡,他主張喝酒微醺,稍醉即止。「然喜人飲酒,見客舉杯徐引,則余胸中為之浩浩焉,落落焉,酣適之味,乃過於客......」自己抿上一口,怡然自樂,看茷人喝酒,樂上加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內心慷慨,形之於外,真乃大妙人也!《書東皋子傳後》全文妙趣橫生,貫穿虒痐H對酒的清醒認知和深刻理解。「俯仰各有態,得酒詩自成」,也是蘇東坡名句。醉酒的樣子千姿百態,如果不是不省人事,那很可能憨態可掬。最主要是喝酒之後,靈感迸發,才思敏捷,好詩倚馬可待。

蘇東坡每次被流放,都甘於清貧,淡然應對,官雖不大,利民措施卻極多。他深入民間,體察民瘼,也曾與民同飲。他根據民間俚語,構思出《薄薄酒》二章。其中「薄薄酒,勝茶湯,粗粗布,勝無裳,醜妻惡妾勝空房。」通俗易懂,朗朗上口,不失精妙。薄酒,是低度數的酒,質量並非上乘,適合民眾消費。酒精麻醉人的神經,讓人身心愉悅,甚至飄飄若仙。薄酒也有這樣的功用。蘇門四學士之一的黃庭堅和蘇東坡亦師亦友,他也認為「薄酒可以忘憂」,寫下了《薄薄酒》二章。兩個大詩人志同道合,涉筆成趣,難怪並稱為「蘇黃」!明末文學家張岱說過:人無癖不與交也!如此說來,蘇東坡絕對是個值得結交之人,他有自己的癖好,他的癖好之一就是釀酒。在被貶謫的日子裡,釀酒的過程是苦中作樂,一旦上了癮,妥妥的釀酒達人呀!達人豁達,心底無私,中國的酒文化因此增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蘇東坡獨創了松酒、 桂酒、蜜酒、真一酒、天門冬酒等。

新酒面世,幸甚至哉,自當歌以詠志。當年釀出真一酒,蘇東坡心情大好,頃刻間作了一首《真一酒歌》。話說這真一酒真不一般,真就引來了得道真人。據蘇東坡《白鶴峰所遇》記載,忽一日,鄧道士半夜敲門,陪同者是和呂洞賓一般模樣的世外高人。三人一起開喝真一酒,喝到妙處,歌之舞之。這次奇遇,亦真亦幻,氣息浪漫。其實真一酒並沒有玄妙之處,只是用了白麵、糯米、清水之物,其酒色純正,清新自然罷了。道人們來喝真一酒,也許不是聞荌s味來的,而是衝蚅洩F坡這個人來的。愛屋及烏嘛!

林語堂在《蘇東坡傳》中,評價蘇東坡是優秀的釀造師,並非誇大其詞。除了《東坡酒經》,還有多篇東坡酒賦被美酒愛好者津津樂道,如《洞庭春色賦》、《濁醪有妙理賦》、《中山松醪賦》等。蘇東坡成為「唐宋八大家」,之一,自然也有這些賦論的功勞。歷史上的大詩人不計其數,成為造酒師的唯有蘇東坡吧?歷史上的清官也有不少,被多次遭貶謫的也是蘇東坡吧?沒有滿腔幽怨,憤世嫉俗,反而隨遇而安,泰然處之。在苦難中留下的精神財富彌足珍貴。

從成都帶來的蘇東坡酒,值得我珍愛。我要和最知己的朋友暢飲此酒,我還要親自下廚,炒上一盤子東坡豆腐,再燉一鍋子東坡肉。推杯換盞的過程中,模仿《薄薄酒》,吟誦幾首打油詩。咱也來一個「詩酒趁年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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