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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瞬間】古詩中的「新」字

2020-09-08

郭言真

中國古詩中多「新」字,源頭可上溯到《詩經》。比如《國風.新台》有句云:「新台有泚,河水瀰瀰。」新台者,新建的高台之謂也。又比如《大雅.文王》亦有句稱:「周雖舊邦,其命維新。」其命維新,意為享有新的天命。緊接荂A《楚辭》的創始人屈原,在自己寫作的《漁父》中,放聲吟誦道:「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兩個「新」字。毋庸置疑地凸顯了三閭大夫潔身自好的高尚品德和對修身養德的強烈追求。

唐人、宋人善於學習前輩,也紛紛讓這個「新」字在自己的詩歌中大展風采。王昌齡的「琵琶起舞換新聲,總是關山舊別情」,白居易的「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蘇軾的「飛車跨山鶻橫海,風枝露葉如新採」,陸游的「一首清詩記今夕,細雲新月耿黃昏」,便是佐證。元人、明人不甘落後,也將這個「新」字攬入自己的詩中。仇遠有「波痕新綠草新青,有約尋芳苦不晴」,王冕有「荒台叢筱路縈迴,繞澗新栽百樹梅」,湯顯祖有「玉茗堂開春翠屏,新詞傳唱牡丹亭」,陳子龍有「汴河盡是新栽柳,依舊東風恨未消」。降至清代,不少詩人尤急起直追,於是令「新」字在詩句中紛至沓來。王士禎高頌於山頂:「吳楚青蒼分極浦,江山平遠入新秋」,厲鶚低唱於澤畔:「新涼有晴助獨吟,螢影熠熠照堂陰」。

好寫古詩的今人對這個「新」字亦多有青睞。陳寅恪是其中的一個,錢鍾書也是其中的一個。「高唱軍歌曲調新,驚回殘夢太平人」,「插柳閨門除舊俗,賞花園會鬥新妍」,「文字能教古器新,當年盛事久成陳」,「何意香南漸消歇,又將新調醉人寰」,令人眼花繚亂的「新」字在陳寅恪的《詩集》中一遍接一遍地婆娑起舞。「海國新年霧雨淒,茫茫愁絕失端倪」,「自關耆舊無新語,選外蘭亭序未聞」,「明朝故我還相認,愧對熙熙萬態新」,「對症亦知須藥換,出新何術得陳推」,令人浮想聯翩的「新」字在錢鍾書的《槐聚詩存》堣@次又一次地閃光發亮。

數千年來,何以如此多的詩人對這個「新」字如此依依不捨?翻開上海辭書出版社1980年版《辭海》1982頁的「新」字條,立馬可以找到答案。原來這個「新」字包含有兩種意義:一是「初次出現的,與『舊』相對」,可「引申為新鮮」,亦可「引申為才、剛」。二是「改舊,更新」。考量一下詩人們筆下的「新」字,無一不滲透茬o兩種釋義。王維的「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寫的是春天的柳樹枝條無比新鮮;楊萬里的「遠草平中見牛背,新秧疏處有人蹤」,寫的是剛剛播下的秧苗長勢喜人;元好問的「蘇門果有忠臣在,肯放坡詩百態新」,寫的是蘇軾的詩變幻百出,花樣翻新;趙翼的「滿眼生機轉化鈞,天工人巧日爭新」,寫的是任何事物,無論是自然造就,還是人工所為,都應當每天除舊,每天創新。古詩中的這一個接一個的「新」字,使我們深深認知到,惟有堅守這個「新」字,才會有中國歷史上的綠水青山,鶯歌燕舞,豔陽高照,彩霞滿天;而一旦丟掉這個「新」字,便會很快走向反面。過去如此,今天又何嘗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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