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敏迪
蘇軾《東坡志林》論遊士說:「夫智、勇、辯、力,此四者,皆天民之秀傑者也。」先秦的遊士除了那些宣傳各自思想的人以外,還包括了一藝在身的術士,甚至雞鳴狗盜之徒。蘇軾說:「此四者不失職,則民靖也。」春秋末期和戰國時期是遊士的黃金時代,他們爭奇鬥艷般地展示了自己存在價值,同時也給後代的士子們留下了一個心理上的斷層,因為秦始皇的統一,讓遊士們一下子消失了多樣性存在的土壤。
既然是「秀傑者」,就不會甘心「槁項黃馘以老死於布褐」,所以蘇軾說的「失職」,是說他們失去了尋找機會發揮才能的條件。在春秋末期和戰國時期,遊士們是在貴族「養士」的形式下實現他們存在價值的,「越王勾踐有君子六千人,魏無忌、齊田文、趙勝、黃歇、呂不韋,皆有客三千人,而田文招致任俠奸人六萬家於薛,齊稷下談者亦千人,魏文侯、燕昭王、太子丹,皆致客無數。」而那些有理想的遊士們,為了實現他們自身的價值,對於富貴者是可以棄之如敝屣,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的。這種人身依附關係的自由,給諸子百家的百家爭鳴創造了必要的條件。
之後,秦「既並天下,則以客為無用,於是任法不任人,謂民可以恃法而治,謂吏不必才取,能守吾法而已。」秦始皇採用了法家的愚民政策,似乎是在想用犧牲天下人存在價值的辦法,來強調他自己唯一的存在。依法治國固然重要,國家的統一也是必然的趨勢,但在秦始皇的精神強暴下,「民之秀異者散而歸田畝」,的結果,必然是整個民族思想文明程度的退化。而這種壓抑人性的結果,也必然會造成更強烈,更普遍的破壞性反抗,這也就是蘇軾說的:「遊士失職之禍」。而另一方面,儘管秦始皇念念不忘為自己到處刻石紀功,最終也難免成了後世恥辱性的笑柄。
遊士的出路經過漢朝的過渡,在三國得到一次迴光返照以後,逐漸被趕到了科舉考試這個獨木橋,唐太宗一句:「天下英雄盡入我彀中」的話,一網打盡了天下英雄。遊士不再能遊,也不再「失職」,於是,想要擺脫被低俗化,想要思想解放,也就不那麼容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