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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萬民工子弟離去 東莞民校瀕危
本報珠三角新聞中心記者 謝白清、肖郎平
新年開學已一周，但東莞237所民工子弟學校卻還在苦等大批流失學生的返校。本報記者走訪了東莞近十個鎮區10餘所民工子弟學校，發現由於大量工廠關閉停產、裁員減薪，民工生存維艱，致使約兩成的民工子弟被迫返鄉。按目前東莞民工子弟學生達49.15萬計算，返鄉就讀的民工子弟高達10萬人，民工子弟學校面臨關門危機。
湖南益陽籍的鄧先生徘徊在厚街勞務大市場門口，眼看一天又過去了，工作依然沒有著落。他4歲的孩子正上幼兒園，每月要繳納355元學費，靠積蓄和妻子小店1,000多元微薄的利潤，暫時還能苦撐下去，但「如果再找不到工作，小孩就要送回老家了！」他說，他姐姐兩個原在東莞讀小學的小孩，早在春節前就送回老家了。原因是「從事出租屋中介的姐姐，因民工減少，出租屋租不出去，收入不行了，供不起小孩在東莞讀書！」
父母失業 遣兒返鄉
與鄧先生姐姐情況類似的農民工大有人在。去年10月，東莞合俊玩具廠倒閉，四川工人劉惠倆口子雙雙失業，工作一直無著落。為避免兒子中途插班影響學習，劉惠沒有在工廠倒閉時立刻帶孩子返回老家。「過年時，自己帶孩子返鄉，讓丈夫留守東莞尋找工作，但一直未找到。」今年隻身出來找工的劉惠擔心：「也許要開始過漂泊不穩的生活了，兒子自然只好留在老家。」
除失業外，迫使許多民工做出這樣狠心決定的原因還有，大量企業開工不足，工人無班可加，實際收入驟降，月薪從1,200-1,800元銳減為千元左右，甚至低至七八百元，再也無力支撐小孩在東莞的學費。2月16日，東莞市委常委、副市長江凌在香港承認，東莞港資小企業訂單今年大跌四至五成。因此，工人生活狀況可想而知。
據了解，吸引民工把兒女遣返回鄉就讀還有另一個動力：老家可以接受免費的義務教育。在東莞，每學期還要花費800-2,000元不等的學費，在收入銳減的情況下，民工覺得相對來說多花了一大筆「冤枉錢」。
民校生源 普降幾成
大量民工子弟返鄉，使以民工子弟為主要生源的民工子弟學校受到直接影響。記者採訪中發現，新春開學，東莞各民工子弟學校報名人數普遍下降，減少的人數從幾十人到三四百不等。多間民校的校長表示，生源下降三成說法或有誇大，比較可靠的比例應在一兩成之間。東城牛山工業區東珠學校校長何少傑透露，該校學生總數逾2,000人，目前生源流失率達一成。石碣東盈小學原本1,200人，只有1,000人回校就讀，流失率接近兩成。2月20日，東莞教育局民管科科長尹淦江表示，具體流失情況還在統計中，但沒有外界想像中嚴重。
大企業倒閉對周邊學校影響明顯。合俊玩具廠倒閉後，合俊、俊領兩個工廠旁的學校所受的衝擊可謂立竿見影。合俊廠旁的華聯小學校長鄧銀說﹐該校減少100多名學生，俊領廠旁的養賢學校未透露新年流失情況，但該校佘校長表示年前流失的數量為50多名。華聯小學三年級學生李俊華告訴記者，班上有幾個同學沒回來了。
據了解，中小企業較密集的長安、塘廈、石碣、清溪、萬江等鎮區的民工子弟學校，生源流失最為明顯。其中萬江區東鵬小學、石碣鎮勤徑小學，兩校目前均有約300名學生未返回，佔全校學生的兩成左右。
「高分」慰留家長 低價攬生「倒賣」
生源危機迫使各大民工子弟學校競相祭出搶人招術，除學費價格戰這一常規招術外，也有民校為留住生源，不惜為學生炮製虛高成績單來糊弄家長，甚至變相「賣學生」以謀利。東城區佳華學校校長張炯權透露，有民辦學校為安慰家長，挽留生源，不惜在成績單上弄虛作假，90多分的學生，報考本校居然不及格。張炯權痛批：「假的分數，就算100分又有什麼用？究竟孩子學到了什麼都不知道﹗」
學校多學生少 供需嚴重失衡
更有民校竟導演出「賣學生」謀利的惡劣事件。一所經營不善的民辦學校，新學期初大幅降低收費標準廣泛招攬生源，本來只能容納1,500名學生的校園塞進了2,000人。隨後，學校投資方把校舍、教師、學生全部轉讓給另一老闆，賺取中間利潤。
民校爭搶生源，除與民工子弟返鄉、生源減少有關外，也與民校發展過快，分佈不均有關。據了解，東莞民校從2000年初的10多所，劇增到目前的237所，而民工子弟學生僅為49.15萬，其中處於義務教育階段而就讀於民校的只有34.65萬人。鳳崗鎮某校校長博客披露，鳳崗07年就有民辦中小學16所，可提供學位3.6萬多，但就讀的民工子弟僅2.7萬多。「生源嚴重不足，造成近萬名學位的資源浪費」。石碣鎮也有10多所中小學和20多所幼兒園。東城區溫塘一校長也抱怨說：東城「在不到3公里左右的範圍，雲集了10多家中小學」，他反問記者，「總共就這麼大一個市場，能有多少學生？」
拖欠學費激增 民校艱難運轉
受金融海嘯影響，不僅波及民工子弟學校生源，拖欠學費的家長也急劇上升。記者了解到，拖欠最嚴重的學校，已導致學校難以正常運轉，危及教師工資正常發放，校領導為如何催繳學費而頭疼。
石碣東盈小學今年學生流失率接近兩成，但令該校校長劉章明感到無奈的是：「學生少了，要求欠學費的家長反而多了」。但他又不得不將欠費的學生收下，欠費家長多是些小生意人，工廠關門多了﹐他們的生意就淡了。
不過，和萬江區智新小學甘校長相比，劉章明的壓力就算不了什麼了。甘校長看到記者時重眉深鎖，長長嘆了口氣說：「這個學期要求欠費的家長多達600多個，比往年翻番，欠費學生幾乎佔全校學生的一半」。
教師工資 等同民工
甘校長說：「學費交不上來，學校經費就無著落，恐怕教師工資，乃至食堂餐費都會受到影響」。據了解，東莞237所民校中，有180所以上平日就僅能勉強維持運轉。拖欠學費，危及教師工資，也將進而影響工資本來就較低的民校教師隊伍的穩定。據一位不願公開姓名的民校校長透露，東莞市公辦在編教師07年人均年收入9.15萬元，平均月薪7,625元。而民工子弟學校教師工資普遍在1,500-2,000元之間，最低甚至只有1,300元，只有公辦教師的四分之一，與農民工的收入相若。待遇太低，必然導致民工子弟學校難以吸引、留住優秀教師，教學質量難以保證，從而也加劇民工子弟學校的生存危機。
紛現生存危機 呼籲政府減租
民辦學校運作的經費幾乎都來自於學雜費，收支緊絀，稍有差池就會虧損，生源的嚴重流失，已經危及學校的生存。接受採訪的校長們普遍反映，自己的學校正處於虧損邊緣，呼籲政府減租扶持。
民校正常運作面對沉重的開支，包括校園場地乃至教室等租金、設施建設投入、校巴虧損運營以及教師工資等。南城東暉學校校長阮金榮介紹：該校學生2,500名左右，「僅房租一項每月10多萬元；校車每年虧損20多萬元，要靠全校經費統籌才能勉強補足這一缺口」。東暉學校校巴接送費每學期350元，比一般學校200-250元的收費標準高，「我們收費已經是最高，別人比我們低就更不知道該怎麼辦？」
石碣鎮勤徑學校校長梁治雄也給記者算了一筆賬：該校40多個教室可容納1600名學生，僅場地和20多輛校車租金，及近百名教務人員工資等三筆開支，每學期就約高達140萬元。「按預算，招足1,200名學生才剛夠保本，現正在虧本邊緣掙扎。」
強硬壓縮成本 危及教學質量
而東陽學校校長潘浩更擔憂：雖然這個學期他們學校的生源下降不明顯，但下個學期更值得擔憂，因為「不知道東莞經濟將來壞到什麼程度，一旦民工老家收入與出來打工差不多，他們就不會回來了，民工子弟學生也會流失得更多。」
據透露，為壓縮成本，有的民校老闆要求校長在教師待遇、教學設備甚至食堂飲食上做文章。但校長們認為，降低老師待遇就難以留住優秀教師，危及教學質量，而降低學生伙食既對學生成長不利，更將導致學生流失，形成惡性循環。
嶺南學校校長賀國新等受訪的大部分校長建議，政府應考慮出台對民工子弟學校的幫扶舉措，如減租、增加教學設施等。
東盈小學校長劉章明坦言，年初已向村委打報告，希望將每年70萬元的地租再降一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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