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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萬川民工滯鄉 社會穩定添變數
本報駐四川記者 向雷
四川是中國的勞務輸出大省，川籍農民工的身影遍布全國甚至海外。然而來自四川省總工會的數據顯示，受金融危機影響，全省返鄉農民工總數已達212萬人──曾經敲鑼打鼓送出去的民工又回來了。這次他們帶回來的不是現金、消費和人均純收入的增長，而是再就業的困難和社會穩定的巨大壓力。
來自四川雅安的農民陳雅康夾雜在四川成都火車站廣場擁擠的人群中，眼神空洞。猶豫了整整一個春節，他還是舉棋不定，不知道應否再去大城市找工作。
陳雅康只是中國不斷增長的成千上萬返鄉農民工大軍的一員。四川省勞動和社會保障廳廳長張成明透露，2008年，四川省農村勞動力轉移就業高達2,023.4萬人，其中省外輸出1,181.1萬人，這意味著目前長年在外務工的四川農民工，約佔四川8,800萬總人口的23%、城鄉總就業人口4,700餘萬的43%。
失業民工增 專家憂社會影響巨
截止到今年1月底，四川省失業返鄉農民工總數已達到212萬。「這個數字還在增加，雖說到目前為止還未對社會與經濟形成重大影響，但接下來就不好說了。」四川省勞動廳勞動科學研究所所長饒峰對記者說。
「化解農民工返鄉和失業問題是現在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宜賓一位副縣長憂心忡忡地對記者說。四川省勞動保障廳官員認為，未來兩個月受經濟危機影響返鄉的農民工規模將會持續增長，「對本地的就業形勢將帶來影響」。
「出門打了5年工，讓我再也做不成農民啦。」農民工李敏站在成都市人才服務中心的大樓前，笑嘻嘻地對記者承認，「一方面是不會種地了，另一方面是習慣了熱鬧的城市生活，不想再回冷清的農村。」
家住成都市金堂縣農村的李敏之前一直在廣東東莞打工，直到前不久工廠倒閉，24歲的他回到四川老家。和大多數回鄉的農民工一樣，再次出門打工掙錢而不是回到土地上刨食，是他們的理想。
不想做農民 返鄉民工難定去留
在金堂縣竹篙鎮，一些失業返鄉者已經決定留下來，不過糟糕的是，這些年輕人不會耕田犁地，沒法也不屑於接過父母肩上的扁擔。而且如果不走，他們就不得不和留守在村裡的父輩們搶飯碗，比如去磚廠之類的鄉鎮企業幹活。47歲的寡婦傅紅花就在村附近的磚廠做工。和她一起打工的男人幾乎都已達五六十歲。這份活雖累，傅因此還患上了腰肌勞損，但收入還行，因此她十分珍惜。不過現在傅紅花卻有些擔心，這份苦力活有可能被那些返鄉的失業打工者，甚至是外來的年輕人搶去。
其實，過去十多年來，「年輕人不外出打工就是沒出息」的想法在當地已成為一種共識。靠「打工經濟」發展起來的四川鄉鎮比比皆是，在某些地區，打工收入甚至可佔到鄉鎮收入九成以上。
4成滯留無業 勢打擊「打工經濟」
「地少人多，是我們這裡農業發展的致命缺陷。」地處丘陵地區的金堂縣人均耕地不足一畝。「若沒有什麼災害，一戶人一年種地的收入最多2,000元。」當地官員方致林有些無奈，「所以一直以來，我們都是鼓勵他們出去的。」
作為聞名全國的勞務輸出大縣，金堂全縣80多萬人口中，有超過18萬人常年在外務工，每年直接創造了超過15億元的勞務收入。金堂縣勞動局勞務開發辦的統計數據顯示：截至2月5日，金堂縣回鄉農民工還留在農村的人數是31,573人。「籠統地說是回來了5萬，走了2萬，還剩3萬。」工作人員陳華明坦言，3萬人中，縣裡有能力內部消化的是1萬人，剩下的2萬人是個大問題。40%的滯留且工作無著落人員的比例，絕不是個小數目。「勞務輸出收入肯定會大幅降低，縣裡正在頭痛。」
返鄉不適應 易心理失衡
受金融危機影響而被迫返鄉的農民工中，「大齡」民工生活壓力增加，而新一代年輕民工返鄉後心態更加失衡。
無地可耕 打牌輸4個月糧
四川勞動保障部門有關人士分析說，新生代農民工長期在城市生活，本身缺乏農業技能，早已習慣了城市的生活方式，返鄉後很不適應。多數年輕人都表示不願回到土地上就業，但這一群體的身份仍是「農村人」，被迫回到農村後容易心態失衡，如果不及時疏導，容易引發社會不穩定因素，可能成為定時炸彈和活火山。
在江蘇打工的朱柳江舉家返鄉後，因為家裡5畝承包地轉租了，兩口子找不到工作，只有靠打麻將消磨時間，不到1個月就輸了3,000多元，相當於損失4個月的打工收入。
「閒人」出現 村幹部憂糾紛多
「進城無業就，返鄉無地種」，一些滯留農村的農民工事實上成了「閒人」。陽平村村幹部曾大同說，年後全村有600多返鄉農民工不再外出，不少人已到村裡要求救助。他擔心「近期村裡民事糾紛如小賭、小偷、打架等會多起來」，矛盾會凸現。
絕大部分的打工者已經與土地絕緣，而這正是當地政府所擔心的：沒有了就業渠道，又不會回去種地，這些青壯年將是社會穩定的隱患。金堂縣委宣傳部負責人在接受採訪時坦言，「維護社會穩定是首要問題。」隆盛鎮豐收村村委會主任蔣宗虎最近多了一項日常工作：每天要在村裡轉兩圈，看到返鄉的農民工總要關心幾句。「留下來的都是些年輕人，儘管還沒有出現什麼不好的苗頭，工作得做到未雨綢繆。」
但求上崗 工作不限
今年40歲的鄭伯文，老家在四川資陽。為了找份新工作，幾天前，他和妻子從老家來到了成都。「我是廚師，拿手絕活是烤魚系列。尤其是泡椒、香辣、豆豉味，我最擅長。」鄭師傅和妻子已在錦江區人力資源市場「安營紮寨」兩三天了。之前，一直計劃找廚師的工作，「其實，我們的要求也不高，我有在烤魚館工作的經驗，一千四五包吃住，老婆打下手（注：當助手），幾百塊錢嘛，我們就很滿足了。」但由於幾天下來，一直沒有找到工作，著急的鄭師傅趕緊又製作了一張「工作不限」的廣告單。「好多人都這樣做哦，把網撒大點，好找工作嘛。
震區農民工 返鄉重建陷兩難
安縣塔水鎮龍橋村，是四川地震的重災區。村莊中9成房屋受損，1,911名村民中本有700餘人在外打工，目前500多人失業或減薪。返鄉者發現，重修房屋需大量資金，而建材漲價更讓重建工作雪上加霜。走，難找工作；不走，耕地和基礎設施遭破壞，靠種地只夠餬口；目前仍有200多名打工者滯留觀望；而新生代的農民工由於不適應鄉村生活，已開始返回城市。當然，等待他們的將是艱難的找工過程。
建材猛漲價 重建變重擔
和其他的返鄉災民一樣，村民文兵想把房子修起來再出去，但價格飆升的建材讓文兵不得不停下來。「觀望一陣，等磚價掉下來點再說。」當地政府要求，4月30日前，報了重建住房的家庭全部要下完地基，1至3口之家發放補貼1.4萬元，4至5口之家發放1.7萬。等房屋建成後再發放2,000元。因此，很多戶人家都在搶修房。「但現在上漲的價格，早已超過補貼的錢。」村民倪忠全說，這讓他們很尷尬，修也不是，不修也不是。
幸好，地震不僅讓建材價格翻倍，建築工人工資也翻倍了。這使得不少返鄉民工在家也能找到活幹。但是對於災後村裡重建提供的工作，他們覺得不會長久。「就算一天掙得比在深圳時還多，但不能保證天天有活兒。 」村民文兵說，他還是決定回深圳繼續打工。
城市生活受捧 小城鎮湧商機
「其實我們要認清這是一個歷史機遇，大量的返鄉農民工可能會推動城鎮，尤其是小城鎮的快速發展，推動城鎮醫療、保險、教育事業的快速發展、還有農村和小城鎮商業連鎖業的快速發展，可以預計的是，個體私營經濟也將迎來一個快速發展期。」四川省勞動廳勞動科學研究所所長饒峰東樂觀地對記者說。
城鎮連鎖巨企必現
按照饒峰東的解釋，「半工半農」的返鄉農民工已經習慣了城市的生活方式，所以對農村及小城鎮商業機構的需求很大。這種需求特點，與美國沃爾瑪產生的社會經濟背景十分相似，在可以預見的未來，建基於小城鎮的商業連鎖巨頭企業必將產生。
扶助農民工返鄉創業
「而且，有相當一部分農民工是帶著資金回到家鄉，在外多年也積累了很多經驗，對於返鄉農民工創業，政府要想辦法為這些資金找到投資的渠道。」
四川省政府已經規定，從今年1月1日起，失業返鄉農民工回鄉創業，可在工商登記、准入條件、經營範圍、註冊資本等方面比照城鎮下崗失業人員創業的優惠政策執行；申辦個體工商戶，免收工商登記費。在信貸方面，規定對失業返鄉農民工從事種養殖業的，給予小額信用貸款支持，把失業返鄉農民工在城鎮創業的人員納入小額擔保貸款政策扶持範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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