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恩柱
在春秋戰國之時,秦國為強者之一,所謂「戰國七雄」中的「七雄」就有秦國。但其強大,不是從來如此,翦伯贊先生在《中國史綱要》中說,秦孝公時,秦國是「君臣廢法而服私,是以國亂、兵弱而主卑」,楚國和魏國時常在戰爭中取得勝利。那時秦國在外交上地位頗低,不能參與中原各國之盟會。
在嚴峻形勢的逼迫下,秦孝公力圖振興,下令求賢,修德行武,進行了一場重大改革,商鞅就是在這個時候跑到秦國去的。賈誼在《過秦論》中所說的「內立法度,務耕織,修守戰之備」、「外連橫而鬥諸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都是這次改革的結果。杜佑《通典.田制》也云:「秦孝公用商鞅,鞅以三晉地狹人貧;秦地廣人寡,故草不盡墾,地利不盡出;於是誘三晉之人,利其田宅,復三代無知兵事,而務本於內;而使秦人應敵於外。故廢井田,制阡陌;任其所耕,不限多少。數年之間,國富兵強,天下無敵。」這段話側重的是經濟改革,實際而言,秦能吞併六國,是政治、經濟、軍事諸方面綜合作用的結果。最成功之處,恐怕還在於握有權柄的人在觀念上把人才放在了突出的位置,盡可能使他們發揮應有的作用。
洪邁的《容齋隨筆》有《秦用他國人》一節,其中說,七國虎爭天下,莫不招致四方遊士。但六國所用之相,都是它的宗族及國人,獨獨秦國不然,建立霸業之初就重用衛國人公孫鞅。
其他如樓緩、張儀、魏冉、范睢、蔡澤、呂不韋、李斯等都是外國人,「皆委國而聽之不疑」,終於兼併了天下。洪邁是否誇大其詞,姑且不談,因為「聽之不疑」之類的話太滿。秦國一度曾想全部驅逐「諸侯人來事秦者」。但不管怎麼說,社會的發展和進步是離不開人才的,這一點是顛撲不破的真理,不因古今和中外而有區別,也不因戰爭與和平而存悖異。戰國時達官貴族大規模養士、三國時曹孟德的「唯才是舉」,都屬於重視人才的行為。只就戰國時代來說,齊國的孟嘗君,趙國的平原君,楚國的春申君,魏國的信陵君,各養士數千人。當然,人們不能不看到其中蘊藏的現實原因。
周谷城先生在《中國通史》中分析說,六國為要對付強秦,不惜用「珍器重寶肥饒之地,以致天下之士」,至於四君子養士,為「入則可以威脅所在國的國君,使遷就自己的意思;出則可以威脅鄰國的國君,使遷就自己的意思」。假如形勢變了,和平取代了戰爭,統一代替了分裂,四君子們是否還會如此對待人才呢?假設歷史是荒唐的,但似乎也不是毫無意義。倘若以為四公子、曹操一度重視過人才,就認為我們有倚重人才的歷史進而陶醉起來,那才真正是「非徒無益而又害之」呢!
然而,什麼樣的人算是人才,是很模糊的,李世民認為「君子用人如器,各取所長」,李世民的大臣封德彝卻覺得「於今未有奇才耳」。歷史上很多皇帝任用小人,實際上他們並不覺得那些人是小人,「小人」云云,是後代總結教訓時得出的結論。任用「小人」的皇帝,沒準兒以為自己任用的是純而又純的人才。《世說新語》載,漢元帝與大臣京房討論歷史,說到周幽王、周厲王亡國的原因,元帝認為「其任人不忠」,京房問:「知不忠而任之,何邪?」這時元帝說了句令人深思的話:「亡國之君,各賢其臣,豈知不忠而任之?」元帝所說的是實話,天下沒有一個人會故意任用「小人」。
最後卻出現天大的誤差,根本原因在於標準不一致,人們使用的詞彙雖然一樣,所指的含義卻截然不同。就如今日一些人口喊選拔人才,最後選擇的卻是庸才,卻是口言善身行惡之人。
出現這一結果,除了有人故意如此,不少人是因為不知道什麼是人才。司馬光在《資治通鑒》中云:「自古昔以來,國之亂臣,家之敗子,才有餘而德不足,以至於顛覆者多矣……故為國為家者,苟能審於才德之分而知所先後,又何失人之足患哉!」此處涉及的「才」與「德」之論極是,歷代君主也把《資治通鑒》作為治國的參考書,然而我們的古聖賢之書太偏於講解道理,真正操作起來卻飄渺得很,讓人發怔。然而歷史不等人,就在你發愣的時候,大好時光已經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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