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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１）18世紀時，一批塞梅斯基人被安置在貝加爾湖一帶。（圖2）塞梅斯基女人衣飾豐富多彩。
——細說塞梅斯基人的歷史
香港城市大學中國文化中心 陳煒楨/整理
2008年8月，民俗學家劉魁立曾經到俄羅斯後貝加爾地區做過一次關於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的初步考察。目的是要了解塞梅斯基人（Semeiskie）的生活狀況，探究他們今天在生活習俗以及信仰方面的特點，希望透過這樣一個考察對象，能夠對中國今後文化生態保護區的建設提供一些參考意見。
眾所周知，中國政府正在着力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及計劃如何建設文化遺產保護區，事實上在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的過程中，已做了這樣幾項工作：一，公佈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的名錄。中國的名錄體系分為四級：縣、市、省和國家；二，公佈代表性的傳承人；三，在各地區開設了為數眾多的民俗博物館、專題性博物館以及圍繞代表性傳承人而設置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傳習所；四，由國家文化部申報國務院，公佈了一批「文化生態保護區」，以便提供一個比較好的生存條件，有助於非物質文化遺產今後比較長時間的存續。
「在這樣的背景下，我們想了解一下國外是怎麼做的，加上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第一批宣佈的項目中，就有屬於文化空間的項目：『俄羅斯聯邦的塞梅斯基人文化空間與口頭文化』，於是我們到了赤塔州和布里亞特共和國。」劉魁立介紹其俄羅斯考察之行說。
劉魁立現任中國社會科學院榮譽學部委員、中國民俗學會會長、亞洲民間敘事文學學會（AFNS，中日韓）會長等，曾多次深入蘇聯各地區進行民間文學考察，其主要著作有《劉魁立民俗學論集》。
宗教革新的符號
17世紀後半葉，俄國沙皇阿列克塞．米海洛維奇命令牧首尼康制定宗教改革方案，目的在於在全國民眾當中更好地號令天下、維護君主統治。劉魁立舉例說明：「此前劃十字用兩指，聖父、聖子及聖靈三位一體，但是不知道聖靈是甚麼，所以就用兩指的觀念；而尼康改革時就指出，既然聖父、聖子及聖靈三位一體，劃十字架應改為三指。這個簡單的手勢，代表着宗教革新的符號。」此外，頌唱『阿利路亞』不再是兩遍，而改為三遍；繞教堂巡遊，也不是原來的面向着太陽，而改為背向太陽的方向走，意謂太陽一直在背後照耀着我們。當中最重要的改革是按照希臘文的譯文對《聖經》進行校正和解釋。
當時，一部分民眾和神職人員對改革表示強烈反對，執意維護原有的東正教儀軌。改革派則稱這些堅持舊禮儀的信眾為分裂派，不但嚴懲他們，甚至不惜採取流放和火刑等極端手段。舊禮儀派當中也有一些上層人物，例如莫羅佐娃公爵夫人和阿瓦庫姆督主教也都被流放到自然條件極為惡劣的偏遠地方。一部分舊教徒不堪殘酷迫害，便逃亡到離國境不遠的當時的波蘭地區。
18世紀中葉，他們從逃亡地分二十三批被陸續押解回國，安置在杳無人煙的西伯利亞。其中的九批被安置在後貝加爾湖一帶（見圖1），這些人獲得了專門的稱呼—塞梅斯基人，這個名字意謂帶家口的人。「其實這群人算不上是真正的政治流放犯人，因為他們還能帶着家眷一起去，而他們的後代目前仍然在這個地方生活着。」劉魁立補充說。
塞梅斯基人的童話世界
塞梅斯基人的生活方式的特點，表現在家庭崇拜、嚴格的道德規範、古老的服裝式樣、別具一格的居所和裝飾藝術上。
劉魁立考察的對象大體上就是這樣一個地區的幾個相關村莊和一群與眾不同的人。「他們喜愛整潔，敬畏上帝，認為與上帝同在就必須使自己的居住環境保持高度的整潔。倘若居室內像狗窩和豬圈一樣混亂，上帝就不會到他們家去了。」他們過着的是自給自足的生活，對外面的世界別無所求；他們亦堅守宗教規條，不吸煙，不喝酒，每逢星期日依舊到教堂做禮拜。遇上民間傳統節慶和家庭節日，塞梅斯基人就組織起傳統合唱隊，所用旋律源自中世紀的俄羅斯彌撒音樂，所唱的長調歌曲堪稱複調歌曲的獨特典範。
自19世紀中葉以來，他們將自己的房舍油漆成五顏六色，華麗鮮亮。塞梅斯基男人有留長的鬍子傳統，女人的衣飾豐富多彩，仍然保留着百年以前的模樣（見圖2）。劉魁立在投影機播放了過百張塞梅斯基人房屋、衣着、家居擺設及生活照，他形容置身村莊裡，就像進入了一個童話世界，非常漂亮。
塞梅斯基人的價值觀、生活模式和民間藝術表現形式依然保持着歷史傳統。諸如此類的生活習俗更驅使他們彼此之間有很大的認同感，從而形成一個異於其他人群的社會群體。
地方文化的世界化
如果把吸納和共用其他國家、民族的文化因素理解成世界文化地方化，那麼，關於塞梅斯基人文化生活的實例就是地方文化世界化的一個縮影。過去，俄羅斯的主體人群通常會把包括塞梅斯基人在內的舊禮儀派看成是異端分子，並予以貶斥；時至今日，大部分人卻以讚賞的口吻去稱讚他們的勤奮、節儉和知足寡欲等淡泊生活方式。
馬克思曾說：「一個幽靈在整個歐洲徘徊，這個幽靈就是共產主義。」劉魁立稍為修改這句話，他說：
「一個幽靈在整個世界徘徊，這個幽靈就是一個字—錢。市場經濟本身不壞的，可是人們對經濟和金錢的崇拜就把整個生活變了味，使它染上了一種我們不想看到的顏色。」當俄羅斯舊禮儀派塞梅斯基人逐步走向世界，進一步打開相對閉鎖的生活環境和精神世界之後，對他們的生活會產生什麼影響呢？
劉魁立採訪塞梅斯基人時問道：「你知道『塞梅斯基人的口頭傳統和文化空間』被選為人類文化遺產代表作項目麼？你怎麼看待這件事情，對你的生活有甚麼影響？」多數人回答說：「聽說過這件事，但是巴黎離我們那麼遠，我們該怎麼生活還怎麼生活。」劉魁立對此加以思索，並說：「他們有這樣的想法，對遺產的保護或許是有利的。」
（本文及圖片由城大中國文化中心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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