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科科
Pixar
一家動畫工廠在香港搞展覽,會成為熱話,就因為對方是 Pixar。
Pixar25周年展,首站竟然選在香港(還要是在中國味濃的沙田文化博物館,不是被LV寵幸過的藝術館),想像不來的得寵,再附加選址品味(你想跟星光大道遊客齊齊擁擠嗎?我可不想)。
他們1986年成立,到了1995年才有第一套上戲院的全3D動畫電影《Toy Story》—就在上畫前一年,從Lucas那邊買Pixar回來的Steve Jobs,雖然看中他們的電腦繪圖能力,卻無助於他轉賣高端電腦的事業,年年虧損,於是正準備將這家工作室賣出去,接洽的公司包括宿敵Microsoft—然後《Toy Story》大收旺場,靠自力救回一切,其他也是後話。
Pixar從此被奉為創作界的神話,當中最又愛又恨的要算是迪士尼。Pixar的異軍突起打破迪士尼壟斷動畫的局面,他們長年的夢想童話顯得老態龍鍾,要一條龍地先上電影再無限量製作影帶影碟、將創作出來的人物利用至殘的銷售模式,亦為Pixar所不齒(本來,《Toy Story 3》是直出影碟的狗尾續貂作,如今,卻問鼎奧斯卡的最佳電影—不是最佳動畫,是Best Motion Picture!),只負責發行卻獲得50%的電影版權外加接續製作的決策力,更將迪士尼推入暴斂的國度,Pixar相對得以站於道德高地。所以後來的傳奇,就是迪士尼進行收購卻反被入主,Pixar主腦John Lasseter及老闆Steve Jobs堂堂步進老朽的體制內作主。
當然這些都不是港人會關注的。就算近年Pixar被追捧,都是因為拜倒於其創意,不少本地公司自稱以Pixar為目標(或者口號),或未必做到人家企業文化的刊點部分。《Harvard Business Review》曾經有篇文章叫《How Pixar Fosters Collective Creativity》,講述的就是他們如何看待創意,其中一項相信本土以至大多亞洲公司都未必確實做到的,是他們的風險管理。當我們吹噓風險管理是政治人物必讀一課,然後羅列大量政要如何扭轉敗局,Pixar卻說風險管理不是如此被動,而是對任何敗亡毀滅做足心理準備,不是事後在隱瞞不了才急急補鑊。要創意,企業就要預計、甚至任由危機發生,只要自己事前想清楚如何補救,而非臨危自亂。
任由風險發生,這不是尋常公司接受得來。在製作《Toy Story 2》時他們遇上一個很爛的劇本,修修補補也不能成局。最終,決定推倒重來,停下手頭上的工作,全公司耗費上四五年時間去重新打造一部電影。本地公司會跟你說發神經,這不合經濟效益—但你可以因為減少創作時間,而拍出一部全球票房達五億美元的電影嗎?我們時時問如何在香港激發創意,以為搞幾個講座、批核幾筆撥款就可以,但明明創意就是在最基層、最基層的地方激發,Pixar的導演遇難題會跟其他導演研究,沒有辦公室的爾虞我詐,真心相信討論的美好。又正如蘋果公司iPod的經典轉盤操控,不是來自總設計師Jonathan Ive,不是來自「教主」Steve Jobs,不是來自任何設計旗手,而是來自一個讀管理出身的人的無意想法。若果沒有認真汲取眾人意念的寬容機制,倒不如不要扮搞創意,專心繼承二百年前淘金熱的血統,繼續掘金吧。
Pixar十一套電影,我自行套入現況:《Toy Story》講我們回歸後如何接納一個新領導層當中不無傷感;《Bug's Life》講反抗各式各樣的霸權;《Wall.E》講我們的瘋狂消費已達無物不搶的地步;《Finding Nemo》講50後與80後的衝突調和;《The Incredibles》講家庭暴力(你看幾個異能人的破壞力……)不及關愛;《Ratatouille》講我們歧視新移民就如歧視煮到大餐的老鼠;《Cars》講高速發展中我們損失了甚麼;《Monster, Inc》講我們渴望有核能以外的代替能源;《Up》講我們有間擺脫黃金地段高地價的飛天屋,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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