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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棚閒話:別誤解了「半部《論語》治天下」


http://paper.wenweipo.com   [2011-08-13]     我要評論

 ■龔敏迪

 于丹的《〈論語〉心得》說:「宋代開國宰相趙普曾經標榜說,自己以半部《論語》治天下。」她似乎和很多人一樣,誤解了趙普說這句話的原意。記載趙普說這句話的,有南宋人的《樂庵語錄》,其中提到李衡曾對弟子們說:宋太宗想要以趙普為宰相,有人就詆毀他,說他只是個「山東學究,只會讀讀《論語》」。於是宋太宗把這話告訴了趙普,趙普回答說:「臣實不知書,但能讀《論語》,佐太祖定天下,才用得半部,尚有一半,可以輔陛下。」稍晚,羅大經的《鶴林玉露》也有類似的記載。與《樂庵語錄》幾乎同時的王稱《東都事略》則說趙普:「少習吏事,寡學術。及為相,太祖常勸以讀書,晚年手不釋卷。」回到家裡,他常常把自己關在書房,有時甚至整天在讀書,翌日上朝,他就成竹在胸了。趙普逝世後,「家人發篋視之,則《論語》二十篇也。」《宋史》也採用了這個說法,但事實並非如此,從他上宋太宗的疏中可以知道:趙普對漢唐的史書已經相當熟悉;宋太宗所撰趙普《神道碑》也稱其「及至晚歲,酷愛讀書,經史百家常存幾案」,以至達到了「碩學老儒,宛有不及」的程度。

 宋太祖曾選定用「乾德」二字為年號,並自認為沒人用過,趙普也隨聲附和,可是盧多遜說:這是偽蜀曾用過的年號。命人一查,果然不錯。於是宋太祖惱羞成怒,拿起毛筆在趙普臉上亂畫,認為趙普太沒有學問了。但這種細事,不足以說明他早年不讀書,所謂「山東學究」,不過是說他讀書不太認真而已。所以他說:「臣實不知書,但能讀《論語》,佐太祖定天下,才用得半部,尚有一半,可以輔陛下。」的言下之意,並非承認了自己真的只會讀《論語》,而是說:別人所說只會讀《論語》的自己,不是已經輔佐宋太祖平定了天下?接下來用餘生也足以輔佐宋太宗治天下。南宋以後的儒生則利用這句話,自神其道起來。

 趙普與趙匡胤兄弟有著特殊的關係,趙匡胤登基後,經常到他家裡去議事,以至大雪天的晚上,趙普以為趙匡胤不會來了時,因為「一榻之外皆他人家」,而睡不著覺的趙匡胤兄弟又冒雪而來了!而且稱趙普的夫人為「嫂」。

 是趙普策劃了陳橋兵變,擁戴趙匡胤稱帝;又是他獻策「杯酒釋兵權」,徹底改變中唐以來藩鎮割據局面;定下先南後北的征討策略,使宋朝在短短二十餘年即一統天下。所以司馬光《涑水記聞》和邵伯溫《邵氏聞見錄》等書記載:宋太祖趙匡胤視他為左右手。御史中丞雷德驤曾彈劾趙普:「普強佔市人第宅,聚斂財賄。」趙匡胤怒叱他道:「鼎鐺尚有耳」。你難道沒有耳朵,沒有聽說過趙普是我的社稷之臣嗎?還命左右將雷德驤「拽於庭數匝」,然後告誡他:以後不許說他壞話了,這次饒了你。並且讓他「勿令外人聞也!」《宋史》說他還違法從秦隴買來木材營建官邸,庇護部下貪贓枉法,這些在趙匡胤看來都不是甚麼問題。要命的是:他還接受了吳越王錢俶送十瓶瓜子金!於是宋太祖罷了他的相位。後來,他又投靠了趙光義,編造出了一個「金匱預盟」,為趙光義解決了當皇帝正統性的問題。所以,他說:「但能讀《論語》,佐太祖定天下,才用得半部,尚有一半,可以輔陛下。」是有足夠底氣的。而他所做的這些事,僅僅靠讀《論語》,卻是完全無助於事的,至於說他按照《論語》的要求來治天下,則更無從談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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