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大圖片
童年成長中的浪漫與遺憾、家鄉鄰里間的人情與世故,因影像創作而滿世界遊走的獨立影人曾翠珊,將鏡頭調轉,對準老家西貢的蠔涌村。在處處機鐵水泥的大都市香港,竟有難得一見的鄉土情懷。作為導演的第二部劇情長片《大藍湖》,為之帶來了今屆香港亞洲電影節新導演獎。回到家鄉並不是人生的終結,而是等待下一次的起航。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梁小島
由香港藝術中心首次參與監製的《大藍湖》,講述的是一位在外闖蕩10年的女孩,決定放下疲憊、困頓的生活,回到從小長大的家鄉。在陪伴患失憶症的母親期間,她遇到同樣從城市「返鄉」的兒時玩伴,兩人共同分享了曾經的私密情感,而對記憶中「大藍湖」的尋找,成為一種虛構對現實的穿越……
影像創作長達10年、曾有4部短片1部長片的曾翠珊,儘管在電影敘事長片上剛剛起步,儘管同樣以「家鄉」作為創作題材,讓人聯想到賈樟柯或是應亮,但前者的開放性與輕鬆感則顯示了在不同地域和文化差異下,不同的創作感知和取徑。
「《戀人路上》是我的第一部長片,關於一對年輕戀人到北京生活的故事;在這前我拍了幾部短片,包括《寂寞星球》和《楓丹白露》。《寂寞星球》是談兩位女孩的友誼,那時已在西貢蠔涌取景,而《楓丹白露》講的是一位廣州女孩到巴黎的故事。
到了《大藍湖》,我覺得是時候回家了,以往常想要到世界其他地方走走看看,但現代都市愈來愈相像,千遍一律的連鎖快餐店、大同小異的購物商場。回家的意思,就是尋找自己的回憶和過去、與家人的感情。」曾翠珊的聲音略為沙啞,初見生人,眼神有一種迎接,又有一點羞澀。
關於尋找和離徙
《大藍湖》的節奏舒緩而有詩意,劇中人走了又回,回了又走,故事雖是與回憶有關,卻感而不傷,充滿流動性。更有趣的是,片中還不時穿插對蠔涌村老居民的紀實性訪談,佔據著一半畫面的老村民影像,對著鏡頭,或講或唱,回憶早年發生在村中的事情。原來,這些村民也都是海外回流。
「我自己喜歡拍紀錄片,這次劇情味道已經濃了不少,但我仍然想在情節裡面追求一種實感。」曾翠珊說,「這可能與我的創作主題有關,就是在真實與虛構裡尋找一些連接。」
「蠔涌村在過去的殖民地時期,英國政府讓村民到英國謀生,一些人借此移居到歐洲其他國家,如比利時和法國。大部分人都在唐人街經營餐館,有些人落地生根,有些人在當地生活數十年後,選擇回村安享晚年。大家都經歷流徙過程,為的是生活和生存。我在戲中選了三位原居民『演出』,他們都是海外回流,婆婆懂得唱山歌,另一位公公是種田的,一位是行船的,很有代表性。我希望他們多說點鄉村的童年生活和回憶。」
其實,曾翠珊的身份也難以定義,錄像短片、長片、紀錄片,不久前,她的3D錄像裝置《行》在數碼港艾美酒店展出,她從香港尋找數個自然景點,用三維呈現對空間的思考。
「這可能與曾翠珊的背景有關。」香港藝術中心高級節目經理、《大藍湖》製片人鄺珮詩對記者說。「她當然很有興趣在電影方面發展的,但她看世界的角度和興趣可能再廣闊一點。不過,她一直持續關注的是不同人物,無論真實抑或虛構,都是對於流徙等母體的探索。」
影像源於聲音
曾翠珊曾於演藝學院修讀音響設計本科,後來在香港城市大學念媒體發展,都在與「導演」的位置打擦邊球。「在我離開學校、真正投入社會創作的10年,其實都在不停地做各種嘗試和尋找,看看到底哪種方式更適合我。」曾翠珊愛寫詩,也曾因為熱愛音樂而學彈吉他,中間又創作錄像實驗作品。
「碩士學位讀的是媒體科技與設計,那時已有人問我為什麼不直接去讀導演?但我覺得,一些東西,只有了解了以後,才知道自己原來是更喜歡電影創作的,接下來才能鎖定和縮小範圍。」
當年讀完聲音設計與混音,她也只是找了兼職,幫人做做收音,但她沒有想到聲音會對她日後的創作帶來如此大的影響,「我也是這幾年突然覺得,原來我一直在被我學習的專業影響著。畢業那時,我很想用攝錄機看這個世界,去講故事,這個慾望其實強過做聲音的工作。但後來當我真正去做導演,就發現我的影像源於聲音,我的情節在聲音裡面才能慢慢展開。我做的這麼多部作品,都覺得聲音是處理得很好的,有時我甚至對聲音敏感過對畫面。」
《大藍湖》中,河流的水聲貫穿影片始終,「代表回憶,代表一種生生不息。」而影片的配樂,更請來河瀨直美的配樂師茂野雅道。「我開鏡前常聽《暗戀家族》的音樂,很喜歡那種感覺,後來因為我參加了東京Filmmax的《Next Master》大師班(被挑選的年輕導演接受資深導演如侯孝賢等授課的交流活動),當中有一位節目總監看過《大藍湖》,她認為很適合她丈夫的戲路,便介紹了我認識,原來他就是河瀨直美的配樂師茂野雅道,現在想來,真是一種緣份。」
「特別是,在配樂製作完成的前幾天發生了日本311大地震,茂野雅道是在地震後一兩天內趕工完成錄音,對他和對我來說,這經歷是畢生難忘的。」
不拒絕商業
然而,對於獨立電影人的身份,曾翠珊仍然是不滿足的。要成為一個成熟的影像創作人,商業融資是遲早要面對的問題,「我過往作品都是申請藝術發展局、電影發展局的資金,對於起步來說,是好的,但如果永遠都用政府的基金也是不健康的。」曾翠珊鼓勵自己的學生不要計較小成本拍片,「但我做了10年創作,要再想如何玩得更有深度,資金就變得非常重要。另外,我也不想再剝削我的朋友們。藝術家不是大晒,我希望我多點錢的時候,大家都可以有一個正常的收入。」
「很多時候,商業不是問題,重要是你要知道你正在做什麼。」《大藍湖》開始啟用全職業演員,對她來說,也是挑戰,「除了創作,我還要學習演員的組合。這些演員拍電影的經驗都多過我,他們會和我討論劇本,我帶他們到蠔涌考察,讓電影內容更豐富。」
沒有商業電影或是獨立電影,只有,有意思的電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