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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站，人民廣場；The next stop, People Square.」 地鐵裡的自動報站聲剛結束，車廂裡的幾位乘客——或許是沉迷手機的年輕人、讀股市報紙的大叔、縮頭鬼腦的小混混、啃著滋飯糕的阿姨，突然節奏一致，全都拋開手中之物，齊齊鼓起掌來。這不是哪個瘋子的幻覺，而是已被付諸實踐的即興戲劇，在當下的日常生活裡上演。11月5日，在德國領事館、法國領事館聯合《藝術世界》雜誌主辦的「藝術走向公眾——藝術家作為媒體新浪潮中的行動者」的影像展上，我們得以一睹試圖以藝術介入公共生活的新媒體藝術家的作品。
《一致通過》是一部戲，但它發生在現實中。舞台是上海的地鐵一號線， 裝作互不相識的演員以各種身份穿插在乘客之間。乘客對即將到來的戲劇高潮一無所知，他們既是觀眾，也成了「不知情」的演員。這齣戲來自藝術家張獻的「移動即興表演工作室」，平日裡，他帶領團員們穿行在上海街頭，進行各種「植入性」表演。《一致通過》裡的「人民廣場」位於市中心，也是上海市政府所在地。在地鐵播音員的通知式的語氣下，所有人對這個站名集體鼓掌的「一致通過」，充滿對現世的政治隱喻和嘲諷。張獻喜歡挑逗墨守陳規的日常生活，他曾經把劇社帶進上海保守又市井的新村，讓兩位風騷的演員在社區大院裡跳探戈，在跳的過程中，女舞者不時把頭甩進臉盆裡，男的給女的分步驟洗頭，舞跳完了，頭也洗完了，只留下大院裡圍觀的群眾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劇社裡大都是社會制度的棄兒和邊緣人：一位曾經在市委宣傳部工作的公務員，自稱厭倦了此種「Zombie」（殭屍）生活，退隱到浙江農村種茶葉，農閒時就成了他們劇社的演員。一個留著平頭，瘦骨嶙峋的女孩小柯，十幾歲時就離家出走，四處流浪，在劇社裡創作了很多驚世駭俗的作品。她曾發起名為「跟我過夜」的活動，邀請陌生人和她一起在「1933老場坊」，一個被改造為文化中心的屠宰場裡過夜。當時有很多人來參加，有的人鑽進睡袋真是在睡覺，也有人脫光了衣服回歸自然，一些人在興奮中交談整晚。這種聚眾式的活動，毫無疑問，在中國是「非法」的。 張獻對此的回應十分瀟灑，他說：「我們的活動隨性所至，隨時隨地都會發生，有的僅僅是幾秒鐘， 我們的戲劇是剎那的驚奇，這種戲劇時空和現實比起來，完全不屬於同一系統，因此，政府無法理會我們。」
德國藝術家飛蘋果（Alexander Brandt）在中國生活多年，這次他帶來自己2006年的錄像作品：《洗腦是一種樂趣》。「洗腦機」是一個旋轉平台，觀眾只要坐到座椅上，整個裝置就會轉動，帶著快速播放的投影畫面，投射出政治宣傳口號，洗腦機越轉越快，觀眾也會被轉暈，除非按下眼前的「我同意」按鈕，旋轉才會停止。此時，系統就會播報：「洗腦成功，你成了一個好人。」他在錄像裡記錄了好奇的觀眾被這台機器「洗腦」的過程。在另一件新媒體作品「Risk Your Life」裡，飛蘋果分別讓火葬場的職工，做流產手術的大夫面對鏡頭，如實敘述每一天工作的流程細節，冷冰冰的喪葬和醫學的科學術語從他們的嘴裡十分流暢的說出，畫面背景是工作細節：收集骨灰，或是做子宮引產，作品裡百無禁忌的冷暴力，令現場的許多觀眾別轉頭去，不忍觀看。
來自法國的藝術家阿爾貝蒂娜．莫妮耶（Albertine Meunier）對政治的興趣不大，她的《我的谷歌搜索史》更像是一件愜意之作，試圖向公眾展示在 Web 2.0時代，Google 產品能如何影響和改變生活。她利用google street view來環遊世界，提出「穿過街道的環球旅行來看天空」的奇思妙想；她還將「google street view」與「twitter」結合起來，創建了「stweet」的概念：發表twitter消息的人，可以通過google來定位，產生發表時所處位置的街道圖片，點擊保存，便可作為收藏的美麗明信片。然而，這位藝術家或許有所不知，她在法國賴以創作的這些新媒體網絡，在中國內地早已被封禁。
藝術通常走在政治的前頭， 張獻的劇社在與社會秩序躲貓貓，打游擊戰，飛蘋果已經完全拋開了「政治隱喻」，以他毫無顧忌的、張牙舞爪的姿勢記錄了現實，科學在革新，技術在革命，唯有社會現狀令人扼腕。幸運的是，我們還有藝術，它不僅僅是一個光鮮前衛的噱頭或理念，而能成為一句響亮的口號——「Make It Public!」，以最難以置信的、充滿靈感的姿態進入公眾視野。 ■文：小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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