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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網上圖片
楊 曄
暮冬已退卻寒意，草還沒來得及綠，花也不曾打苞。可情人節的玫瑰卻把這個特殊的日子燒得火紅。
她坐在輪椅上，雙手擺弄著撥浪鼓。他讓她在樹下等著，說要給她意外的驚喜。
她從不奢求什麼意外的驚喜，自己病成這樣，老伴放棄了工作的風光，放棄了書法、下棋的愛好，已是她一生的驚喜。
一股淡淡的花香襲來，或許是又有手捧玫瑰花的年輕人路過吧。但她還是微開雙目，一朵鮮紅的玫瑰花卻開在她的眼前，花瓣上點綴著晶瑩的水珠。她的面頰緋紅，不知是玫瑰花映紅，還是興奮的紅暈。
年輕時在鄉下，每逢山上的玫瑰花怒放時，他總是採上幾朵，並親手插在她的髮間。後來進城了，他才華過人，業績突出，不斷得到提升。她默默地操持家裡的一切，從老到小，照顧得無微不至。後來送走了老人，孩子們大了，她又帶著孩子的孩子。
那份細碎的愛無言，深深地埋在時光的記憶裡，就如樹下不經意的影子，永遠追隨著樹，卻從不抱怨樹疏遠了距離。
她仔細端詳著玫瑰花，這才發現，玫瑰花莖被撥浪鼓的兩根繩繫著。看到老伴的別出心裁的創意，她開心地笑了。她接過撥浪鼓，一看又是老伴新買的。他示意她翻過來看。當她看到了他那熟悉的字體，眼淚頓時盈滿了眼眶。撥浪鼓的背面寫著花一般的數字「214」，數字下面是俊秀的細明體「愛一世，我的小玫。」
是呀，他們已攜手走過半個世紀了。他滿面紅光，平步青雲。她滿臉皺紋，積勞成疾。
終於有一天她身體欠佳，上街買菜，沒能躲過疾駛的汽車。從此躺在病床上，世事不知。
最令大家吃驚的他沒有僱保姆，也不讓兒女侍候。他毅然離開他人可望不可及的重要職位，居然提前退休，而且推掉了眾多的顧問之類的頭銜。他堅持自己終日陪在她身邊。雖然別人勸他，說她沒有意識，從此不再操勞，那是享福！雖然醫生也說過很難清醒過來，但他執意要喚醒她 。他一定要她清醒地看到自己的幸福。他知道自己虧欠她太多，他決定讓餘下的時光都來陪伴她。
他翻閱各種資料，多處打聽偏方。後來聽說有人用撥浪鼓喚醒了植物人，很受啟發。她年輕時喜歡秧歌，而且帶孫子時，最喜歡用撥浪鼓搖出鼓點。
於他不停地在她身邊搖撥浪鼓。終於有一天，她的眼睛動了，後來手指也動了。
他試著把撥浪鼓放在她手裡，起初拿不好，總是掉在地上，他不厭其煩地一次次拾起來。但後來她放棄了，手指扣在掌心，努力握拳，不想在拿撥浪鼓。他溫柔相勸，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放平她的手指，把鼓放在她的掌心，再輕輕地用她的手指扣住。
終於有一天能拿住了。他輕柔地握著她的腕，搖晃著，撥浪鼓時斷時續地「叮」「噹」地響起來。他捕捉到了她嘴角的一絲笑意，他輕輕擦拭她眼角溢出的淚水。
漸漸地她能自己微微地搖幾下。於是他拿過來搖幾下，重放回她手裡，她搖幾下，如此反覆，沒有言語，沒有眼神，沒有手勢。他們就這樣彼此交流著。她告訴他，不要惦記，她很好，她還讓他保重自己。
他今年70，他老伴68。倒退8年，他62，老伴60。
如今她能握住撥浪鼓才半年。
8年多了，三千多個日日夜夜。撥浪鼓，壞了十九個。
可他就是堅持下來了，原因很簡單，他只想喚醒這個陪他風風雨雨的愛人，他一定讓她清醒地看到自己的真愛。
於是他搖起了無數的旭日東升，朵朵彩霞印染著一往情深。於是他搖落了無數的滿天星辰，點點星光綴滿了柔情愛意。搖醒了深藏在時光裡的細碎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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