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大圖片
■國語說得不正不純，無礙梁啟超的大師地位。作者提供圖片
黃仲鳴
吾友參加一個兩岸三地、學者雲集的研討會，其中一個環節，是本地資深傳媒人講述個人工作經驗，並以此嘉勉一眾學子。可惜，這班資深人士的普通話實在差勁，相信來自內地與台灣的學者，會聽得一頭霧水，也不知彼等操的是何種「胡言」。
到吾友出場時，他說：「我唔理三七二十一，一於以純正廣州話或者港式中文說之。」他並說：「我在網上聽過孫中山的演講，粵腔官話，一塌糊塗，不知所云。他為何不說回廣州話？再找人翻譯？」
吾友的困境，我感同身受。深嘆有億人常說的粵語，為何迭遭歧視？而身為廣府人為何那麼「自卑」？我說：「與其如此，你為何不說英語？」吾友慨嘆：「滿口普通話或者國語的學者，又有幾多人懂了？」我笑說：「英語比粵語『高貴』得多了。」吾友聽了我的反話，禁不住大笑。
據說張五常到內地巡迴演講時，普通話委實不行，就說粵語，再由他的夫人翻譯。張五常是知名經濟學者，文章寫得頂呱呱，他就是不肯說「拗歪音」的普通話，不學孫中山；正牌是保衛粵語、尊崇粵語的先鋒。至於英文一流的他，也不說英語，因為能聽懂的有幾多？說英語，又需翻譯，不如說回自己最拿手的粵語。
我迭參加內地一些研討會，說一些其音不正的普通話，想來真是汗顏。據說，清末民初的梁啟超，廣東新會人也。百日維新時，光緒皇命他上《變法通議》，看罷，大為歎賞，召見後，卻謂左右曰：「梁文章寫得好，他那廣東腔真難聽。」就因為梁啟超的北京話說得太差，光緒聽得十分吃力仍不明白，便讓他辦理譯書局去了。失去了更高的封賞，相信梁啟超確曾「自卑」、「自恨」，所以才求教他的夫人。民國後，他到清華大學演講，逕說「官話」，但廣東音仍洗之不去，說的是「廣東官腔」。
真正有學問的人，無論他說的是什麼「腔」，總是權威，光緒太不知人善用。孫中山是政界猛人，他的「拗歪音」，誰敢恥笑？毛澤東的「湖南官話」，誰敢非議！
友人說：「我說廣東普通話，可以！但每窒礙我的思路、窒礙我暢所欲言、窒礙我的表達，效果絕對大打折扣。」
這是香港人、尤其是土生土長的香港人的困境。其實，我所見的內地學者，有哪個是能說得一口標準的普通話？我的博士導師，他的普通話就有濃重的閩南方言。
因此我說：「就說廣東普通話好了，何懼之有？梁啟超不懼，毛澤東不懼，你懼甚麼？」友默然。我所任教的學府，最高領導人的普通話，何嘗不是鄉音濃重，全聽懂的學生有幾人？但他照說可也，聽得多了，大家就明白了，何懼之有？
梁啟超的「廣東官腔」，梁實秋聽得眉飛色舞，朱自清大為讚賞。「讚賞」的不是他的發音，而是他的精彩內容。
友人非張五常，沒有人代翻譯。他聽了我之言，無可奈何說：「唉！就學梁啟超吧。」
|
放大圖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