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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香包。 網上圖片
馬承鈞
今年6月12日是農曆五月初五端陽節,這是除春節、元宵節和中秋節外最重要的民族傳統節日了。近年來,中國政府日益重視對端午節等傳統節日的文化保護。作為首批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端午節的多重涵義也備受關注。
端午節又叫端陽節、重五節、五月節、龍日、艾節、夏節等等,其功能繁多,同時擔當著紀念屈原、紀念伍子胥、紀念曹娥和女兒節、浴蘭節、健身節、龍舟節等多重身份。
唐人文秀在《端午》一詩云:「節分端午自誰言,萬古傳聞為屈原。堪笑楚江空渺渺,不能洗得直臣冤。」這說明至少自唐代起,人們就把「萬古傳聞」的端午節當成紀念屈原的詩人節了。
屈原(公元前340年—前278年)是楚國太傅和三閭大夫,他身處動盪年代,空懷報國之志,屢遭讒毀迫害,公元前278年五月,62歲的屈原萬念俱灰後在湖南汨羅江縱身一跳以死明志。為祭祀屈原,淳樸而哀傷的民眾自發往汨羅江投粽子、划船營救,由此逐步形成每年五月初五包粽子、划龍舟的風俗,以紀念偉大愛國詩人屈原。
但據查,端午節早在屈原之前就在江浙一帶存在了—原先是吳越民族源於對龍的崇拜而舉行圖騰祭祀節日,所以端午節又稱「龍日」。
後來又演繹為紀念春秋時期著名謀略家、軍事家伍子胥。伍子胥(公元前559—前484年)是楚國人,因父兄被楚王殺戮而投奔吳國。吳王夫差大敗越國,越王勾踐請和。伍子胥力主徹底滅越,勿留後患。夫差聽信讒言竟賜伍子胥寶劍命其自刎。子胥慷慨陳詞:「我死後請將眼睛挖出懸掛在吳京東門,看越國軍隊入城滅吳!」夫差大怒,五月初五將其屍體投入大江。五年後,越國果然滅吳。軍民懷念伍子胥忠貞剛正,每年端午日予以隆重紀念。
還有一種傳說是為紀念孝女曹娥。曹娥(公元130—143年)東漢時浙江上虞人。其父不慎溺於舜江,不見屍體,14歲的曹娥晝夜沿江悲啼尋找,17天後的五月五日她也投江,五日後抱出父屍,被譽「孝道烈女」。當地百姓為曹娥立碑建廟,並將舜江改名曹娥江,其所在村鎮也更名曹娥鎮。從此每年端午日江浙一帶都要隆重祭典曹娥的孝節大義。宋代以來歷代帝王亦均對曹娥大事褒揚。在浙江,龍舟競渡也是為紀念曹娥的。
在中國歷史上,每逢時令更迭,民間素有驅邪保健的傳統。端午日時值仲夏,處於時序變化的一個重要節點,是皮膚病和各種流行病多發季節,先人紛紛採草藥、薰蒼朮、掛菖蒲艾葉、喝雄黃酒以送瘟神。在當時條件下,此舉對於克服瘟疫(流行病)、強身健體不無意義。這種包香囊、掛艾葉、喝保健酒的習慣也流傳至今。古人在這一天還有用蘭草泡湯洗澡的風習,所謂「蘭湯沐浴度端午」,所以端午節又有「浴蘭節」之謂。
在古代,端午節也是體現關愛和互動的快樂節日。家長都會用五色線縫製成五色縷,繫於小兒手臂和搖籃上,或掛在床帳等處,也用於敬獻長輩,以驅邪避凶、保佑安康、延年益壽,俗稱端午索或長命縷。在千家萬戶包粽子、吃粽子時,古人還發明了一種遊戲:即比賽各人解下粽葉的長度,長者為勝,對這個老少皆宜的遊戲人們樂此不疲,於是端午節又有「解粽節」之稱。
女孩兒們也是端午節關懷的對象。出嫁的女兒這一天都會繫上端午索、戴上艾葉、攜上禮品、帶著丈夫回娘家,與父母家人團聚,家長也會為女兒、女婿送上「端午扇」等禮物。這時候家家蕩起歡笑聲,一派溫馨氣氛,所以端午節又稱「女兒節」。
大文豪蘇東坡有一首《浣溪沙.端午》的詞,形象地描述了「女兒節」的歡樂情景:「輕汗微微透碧紈,明朝端午浴芳蘭。流香漲膩滿晴川,彩線輕纏紅玉臂。小符斜掛綠雲鬟,佳人相見一千年。」詩中講述了女子們端午前的準備工作,刻畫了她們遵循「彩線纏玉臂,小符掛雲鬟」的節日風俗,回家團圓、互祝佳節的快樂心境。
近日筆者在寧波、南京和鄭州等地發現,端午未到市面上各種風味的速凍粽子已林林總總大舉上市,五色線、香囊等各色端午民俗物品也比比皆是,令人頗感溫馨和欣慰。在一家超市,筆者見到京城著名的「稻香村」食品店出產的「五毒餅」,一組五個,把五毒的圖案印在上面,據說此乃明清時代留下的習俗。在各地的花市,艾草、菖蒲等也貨源充足,彰顯了傳統節日對健康、生命和幸福的人文關懷。
然而,過端午的意義何止是包粽子、買香囊呢?今天的我們應該怎樣挖掘、弘揚端午節的文化內涵,賦予這個中華民族傳統節日以新的人文價值和時代精神?這是擺在人們面前一個不容忽視的大問題。
對於在肯德基、互聯網、蜂蜜柚子茶和3G手機、Apple-iPad環境下成長起來的新一代,更是一個值得研究的新課題。
精神方面的東西甚至比物質感官更重要!過端午節,不僅要讓孩子們吃粽子、戴香囊、看龍舟賽,更應該讓他們懂得端午節豐富的歷史人文意蘊。
被朱自清譽為「中國抗戰前唯一愛國新詩人」的聞一多,曾對端午節做過系統而縝密的考證,他在《端午考》、《七十二》、《關於屈原》、《端節的歷史教育》等論文中,詳盡解讀了端午節的起源、風俗及它與屈原、與詩歌的關聯。
1943年端午節,聞一多在昆明《生活導報》上發表《端節的歷史教育》一文說:「端午節本是吳越民族舉行圖騰祭祀的節日,而賽龍舟則是祭儀中半宗教、半娛樂性節目。」指出端午的起源是吳越民族對龍的崇拜,遠在屈原以前就已經存在了。但同時他又認為,把端午與屈原聯繫起來,雖然是個「謊」,但哪有比屈原的死更有紀念意義?他認為這實在是一個天才的偉大創意:「是誰首先撒的『謊』,說端午起於紀念屈原?我真的佩服他那無上的智慧!」
1945年,聞一多又在《詩人節特刊》上刊出《人民詩人—屈原》一文說:「古今沒有第二位詩人像屈原那樣被人民熱愛……端午節是人民的節日,屈原與端午節的結合,便證明了過去屈原是與人民結合的,也保證了未來屈原與人民還要結合……屈原是中國歷史上唯一有充分條件稱為人民詩人的人。」聞一多還認為屈原「官爵儘管很高,生活儘管和王公們很貼近,卻依然和人民一樣,是王公們腳下踐踏著的一個」,屈原的作品「是人民的藝術形式,是用人民的形式喊出了人民的心聲」。
聞先生所處的歲月,正是中國人積貧積弱、受盡「三座大山」欺壓蹂躪的年代,他深為中國前途而憂患,所以特別看重紀念屈原的端午節,並以詩人的激情和戰士的使命,竭力謳歌和宣揚屈原「恐皇輿之敗績」、「哀民生之多艱」的高貴氣質。我們從聞一多《紅燭》、《死水》等詩集中,不難看出他的愛國情懷與屈原是一脈相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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